“這樣…如果大家也都能看到就好了。”
它不是什麼沒頭沒尾的荒誕故事,不是純粹為了惡心人拍的暗□□。
這是薛簡最喜歡的故事。
被鎖在後廚裡當洗碗工,當牛做馬,玫瑰在窗外,在他輕易望不見得地方,即便如此還是覺得幸福。
在溫暖的庭院裡成為主人的寵物,做了貓的同類,當了狗的替身,玫瑰觸手可及,只不過要忍受被人揉捏在掌心裡把玩。
在墓園裡東哭西嚎,學著人類的樣子,哭到滿臉悲慟,可是又不知道為了什麼哭,做了小醜以後,又成了小偷。
而後從衣衫襤褸,又到了西裝革履。
他坐在幹淨整潔的工位上,戴著金絲眼鏡,眼底只剩一灘死水一般的麻木與平靜。
身旁不停的走過狼頭,蹭過豹尾,他摘下眼鏡,低著頭細細的擦著上頭的灰塵。
桌上放著一瓶礦泉水,裡面插著一株玫瑰。
它的花頭已經開始低垂。
被呵斥著將它扔進了垃圾桶,又繼續敲著鍵盤,整個辦公室裡,所有人的動作都那樣的標準統一。
一起按下回車鍵,一起挪動著滑鼠,在鬧鐘響起的時候,所有人一同張開雙臂,伸起了攔腰,打一個哈欠,鬧鐘的聲音停下,又寂靜到只剩下了鍵盤咔噠咔噠的響聲。
做完了牛馬,做完了寵物,當過了小醜,成了竊賊,最後又變成了一臺機器。
玫瑰擺在桌上,日夜相對,觸手可及,又只能“心甘情願”的把它丟進垃圾桶。
畫面的色調越來越暗,至此已經只剩下陰雨綿綿的顏色。
最後的最後,拋著手裡的幾個鋼鏰站在便利店裡,越過幾株玫瑰,拿了貨架上的兩塊麵包。
便利店的門開啟,玻璃門上反射的光弧一閃,少年的面目已經完全改變。
在那個修長瘦削的身體上架著的,是一隻烏鴉的腦袋。
他和賣咖啡的熊先生打招呼,避開跳舞的螞蟻小姐,把步履蹣跚的獾婆婆從馬路的這頭,扶到另一頭。
然後他開始不停的走,從城市走出去,走回了森林,跳過小溪以後,雙臂變成了翅膀,吃完果子以後,雙腿變成了爪子。
最後從那樹叢裡走出來的,變成了一隻烏鴉。
它扇動起了翅膀,往天上飛去。
在高空處經久不息的盤旋。
身下是一片玫瑰花田。
遠處看只有花田,而當它逐漸往下飛去,卻看到了那下面,密密麻麻的,躺著的,全都是人。
烏鴉仰起頭,叫了兩聲半,第三聲戛然而止,是因為它發現,自己也躺在其間。
少年身下的白色玫瑰,以他的身體為中心,開始向外蔓延,逐漸就染紅了一片。
烏鴉向他飛去,停在他的胸口,而後數只烏鴉不知道從哪裡飛來,全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從稀稀拉拉的幾聲微弱叫聲,到連成片的,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喚。
少年的指尖動了動,抬起了手指以後,那隻毛色柔順黑亮的寒鴉,停留在了他的指尖。
他打了個哈欠,像是剛睡醒一般,從玫瑰中坐了起來。
他的身上沒有傷痕,鼻樑上也沒有眼鏡。
他穿著純白的衣服,俯身親了親一株玫瑰。
風吹起,把衣服吹的鼓起,像是放倒的一朵鈴蘭。
烏鴉們站在他的頭上,雙臂上,還有指尖。
薛簡慢慢的,慢慢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