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將軍制止了對方的舉動,並叫親衛掏出火摺子去洞口試了試,確保火摺子不熄,才肯讓眾人下去。
而正是這一點,叫馮郎中點了點頭,並與李文淵解釋說,如是,代表下頭的排水道並未完全堵上。
章將軍帶路、寶玉打頭、之後是李文淵和馮郎中、秦主事和賈政。
下去之後,因長時間未見天日,地面有些濕滑,火把照亮的範圍有限,年紀最大的秦主事差點摔倒,幸好他身旁的禁衛軍眼疾手快,將他提起來了,不然老骨頭老腰的,這麼來一下,也許就折了哪兒去。
秦主事小聲地道了一聲謝,然後更加小心翼翼地跟著眾人走。
前頭一截都挺好的,雖然有濕滑,但是並無塌方,到走了小半刻鐘之後,便不行了,淩亂的碎石散落在路面上,叫人必須走得更加謹慎。
可是總的來說,大體還是通暢的。
章將軍聽聞後頭的賈政這麼說,面上不顯地撇了撇嘴:這一條,已經算是二十四條中情況最好的了,我也不是傻,能一下子就帶禦史去危險境地麼?
走了一半左右,火把開始微弱了些,章將軍示意必須返回了,於是眾人往回走。
出了地道之後,李文淵要求再去下一條。
整個禦史隊伍,李文淵是老大。
而且,既然已經走過一條了,並無什麼危險,想來不過是先前潼關的官員為了勸住禦史一行人才故意說得嚴重些的,所以同行幾人不會、也不敢有不同意見。
章將軍想著:【都到這一步了,沒必要再遮掩,總歸自己就算不帶路,憑賈瑛踏步辨虛實的本事,也能找到地下中空的地方,與其那樣,還不如好好配合。】
於是他們又去了附近的第二條。
第二條才開啟青石板,就有惡臭撲鼻而來。
章將軍想了想:“好似後來說城內將幾條排水道改了改,排汙穢用的。”
這裡的汙穢並不是指屎尿屁——這是農家肥,一般人家都捨不得丟的,城中還有專門收夜香的人呢。因而指的是生活汙水,臭是臭了點,好歹不算太惡心。
但是這樣,眾人也面面相覷:還要下去麼?
“下!”李文淵開口斬釘截鐵。
那便下吧。
賈政能怎麼辦呢?李文淵都這麼說了,馮郎中和秦主事都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於章將軍也沒有。
賈政忍者惡心惡臭便也下去了。
說起來,第二條的情況倒是比第一條還好些,不然也不能夠成為城內主要排汙的排水道。
就是,這裡頭的味兒實在是有些殺傷力,幾個人出來的時候,臉都青了,這也罷了。下去一趟,大家夥兒身上都帶了不可說的氣味,在上頭的程峰等人幫助下爬上來之後,外頭站著的那些禁衛軍神色很微妙啊。
章將軍其實也被燻得不行,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啊,只能強自鎮定地問:“李大人可還要繼續?”
“前頭帶路!”
章將軍簡直想跪:【那群彎彎繞婦人一般的嘴炮官真沒說錯,李晏就是個茅坑石頭的脾氣啊!真是頑固得不得了!】
一連走了十二條,倒是沒有倒了大黴遇到塌方——因為自從知道下頭會塌方起,原先排水管上方的不少區域都騰空了,也沒人敢在附近敲敲打打再新建房子什麼的。
這麼十幾個人下去,充其量就是腳步聲,很幸運地完全不能和排水管達成共振。
但是排水道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中午吃飯的時候,潼關官員們老老實實地準備標準待客餐了,再不是早上那樣的糙米粥假惺惺地對李文淵顯示自己等人清廉。
不過李文淵等人來得晚了一些——他們先回去洗漱了一番才來的,不然恐怕所有人都要沒胃口啦。
一頓便飯吃完,李文淵根據逛潼關東西北三面的破損情況與地下排水道的情況,做了總結,並對潼關眾官員表示:“陛下令我出巡黃河沿岸,第一站本官來了潼關,本想著能有個好兆頭,卻不料真真叫人失望。如此城牆、如此排水,一旦今年雨水充沛行程洪澇,整個潼關危矣!”
潼關當地官員低垂著頭。
章將軍雖然一早上都陪著李文淵,但是畢竟鎮守潼關已久了,回去洗漱的時候便知道,工部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支使著禁衛軍東敲敲、西打打,找準幾個點之後,原本貼了青磚的城牆,掉下不足一寸厚的青磚俗稱磚皮的騙人玩意兒),露出裡頭泥土夯的城牆。
章將軍看到滿屋子低頭鵪鶉,心道一聲:該!牛皮吹大了,一下就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