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鏢師喝了口茶,覺得自己這堂兄家,是真的要起來了,現如今整個陳氏家族,隱隱已經以陳淳家為首了。
十月二十九,陳家五口人,全部一身簇新的衣裳,陳老爹和陳老孃還帶著一對胖娃娃——都是親戚家的,大兒沒成親,他們想抱孫子想死了,平時老是逗陳老爹親大哥家的倆孫子,這不兩個胖小子聽說小爺爺要進京,黏上不肯走了。反正都是不到三尺的娃娃,不收門票錢,也罷!
五大二小,趕在二十九號的傍晚,去陳鏢師家住下了,當然,禮帶得還挺厚,自家養的小公雞、老母雞抓了兩對,還有些春天曬幹的菌子等等山貨,陳鏢師的老孃見到老親,咧嘴直笑,陳鏢師的大孫子當晚喝湯的時候連連說香。
三十號一大早,陳鏢師帶著堂兄一家子和自己一家子出發了——原本他還有些捨不得老孃和老妻的二百文,再一想:到時候老家人來了,可不能失面兒啊,於是也咬咬牙買了。今天看來,就算當時被老孃和老妻說亂花錢,也是值的,不然今日老孃該多遺憾,多難過!
陳老爹一家子往常逢年過節也會來京城,但是今日,瞧見一路都是人,比趕集還熱鬧!比上元節燈會還熱鬧!
幸好,每隔百步就有兵丁站著維持秩序,尤其是路口,還有人揮著小旗子,說是啥——指揮交通?!
這時候的小老百姓還是很老實的,眼見當兵的挎著刀,都一個一個按照人流車流走,可別說,那些兵丁嘟嘟嘟地吹哨子,雖然有時候該等一等讓一讓,可是路上大體通暢。
越是接近午門,人就越是多。
陳老爹抱著的是他哥哥家的小孫子,胖小子問:“小爺爺,唱戲的不都是說把犯人推出午門斬首嗎?我們是去看砍頭嗎?”
陳老爹板著臉:“不許胡說,砍頭是去菜市口,不是午門口。”
“那我們去看啥?”五六歲的大胖小子,昨夜居然也沒鬧著找娘,含著一塊糖就睡了。
陳老爹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是去看番人演雜耍的。”並且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哦……”
下一個路口轉過去就是午門了,道路口有兩排身著鐵甲計程車兵,比剛才路上站著的那些瞧著又更威武一些,有人小聲議論,原來這就是禁衛!鐵甲禁衛!
陳家小弟問他爹:“爹,咱們能看到大哥不?”
“我咋知道,恁多人呢……”陳老爹有些不確定地說。
“哦,也是……”陳家小弟有些遺憾。
到了此地,車就不能進去了,還需得按照地上的木樁子依次栓車。
此時步行而來的陳家人就可以直接排隊了。你道他們咋知道要排隊?因為前頭的人嘴裡都在唸叨這個詞呢,按照橫七豎八拉起來的麻繩走,從缺口進去,走了一百米就要往反方向,再走一百米,又要掉個頭,如此往複,生生叫陳老孃饒暈了頭。
不過她還是沒口子地誇這個方法好,佔地小了,想插隊的人沒機會了,老老實實繞圈子吧。
繞圈子的時候,就瞧見了馬紮。
陳老孃挺開心:“喲,還能坐著看呀?!”
繞到最後一橫排,陳家最小的兒子突然興奮:“爹,娘,你看,那是我大哥!”
卻原來,東、東南、南、西南、西、西北、北、東北八個方位,各有一個一丈寬的入口,排完隊之後,想要進去,首先得“檢票”!
就是把手裡的票遞給鐵甲禁衛們看一眼,這些神氣的禁衛就會給你指點大致方位,叫你往哪兒去尋位置。
陳淳,正負責南邊入口的檢票事宜,他猜想親爹孃從族叔家出發,就是走這個入口的,故而特意央了吳參將,負責南邊。
公務在身,陳淳不好和家人拉家常,只是點頭示意,又笑了一下。
不過陳家小弟實在是因為激動,嗓門有點大,叫周圍人都聽見了——那沖著這邊點頭的禁衛一看就是個軍官啊。
於是一時間,周圍人對陳家人投以羨慕的眼神,全然不記得方才還覺得排隊在前頭的一大家子土裡土氣的!
便是因此,給陳家人檢票的禁衛態度格外地好,認真指了方向,還說:“大爺大娘即便找不到也沒關系,裡頭還有咱們兄弟,盡管去問路就是了。”
陳老爹看著兒子一身鎧甲,早就激動又欣慰地說不出話了,就一個勁兒點頭說:“好、好、好!”
陳家小弟還想把懷裡的一包自家炒的香瓜子給大哥呢,不過看了看威風凜凜的大哥,又看了看自己一身土不拉幾的布衣,終於還是把瓜子給塞回懷裡了,心裡因為有這樣威武的大哥而驕傲,但是也有幾分失落……大哥現在看起來,比地主家的少爺還貴氣!
像陳家這樣來開開眼的軍屬比比皆是,陳家人找到位置之後,前後左右都是禁衛的爹或者爺爺,也有不少是爹孃一起來了好幾口人的,但是都沒陳家來得全。
陳老爹和周圍的人寒暄了幾句,漸漸地,周圍坐滿了人。
咚咚咚……
鼓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