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陛下心懷大局,處事公正,則江山社稷有望矣。
當然,以上是百官那邊的片面之詞,叫寶玉來說,朝堂也如後宅,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只是自己湊巧不走運,成了十六登基之後,朝臣想要與十六角力的平地起、倒黴風。
寶玉想到了,然而卻並不需要出手做什麼,因為如今不論他對於這件事發表什麼看法或者有什麼行為,都是無用的,事到如今,眾人關心的是陛下對此的態度,而不是區區一個二品官的意見——哪怕出於分口浪尖的就是這二品官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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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寶玉傳來的秘信,十六首先憋笑憋得肚子疼:這一夥人,又在民間吹捧寶玉、又在朝中變著法子給寶玉拉仇恨,這樣誇人的話,講的好生肉麻!
複而馬上覺得不對勁。
這樣的誇贊,有些過了。
須知道,在提拔寶玉為正二品參將的時候,朝中的蔡閣老還帶頭反對的,理由正是說賈瑛年輕,恐不堪重任。
朝中附和的人還挺多。要不是另有諸如吳濤、鎮守遼東的孫將軍、工部的陰尚書、尚未致仕的郭尚書等人的支援,十六要給寶玉升職這件事還有得磨。
現如今湧出這麼一批人,怎麼可能要是誠心誠意給寶玉造勢的?
明知道,憑寶玉的資歷,能被提拔為禁衛總兵已經是前無古人了,想要再兼兵部尚書,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就算十六再覺得寶玉能幹,足以勝任這個職位,也不得不承認,人在朝中,哪怕自己現在是皇帝,也得按照規矩來提拔人。
這麼看來,這樣抬高寶玉,倒是有幾分捧殺的意思。
十六第二反應就覺得很憤怒:自父皇在位期間,官員的提拔都是有例可循的,或者是從外放回來、曾任一方要員、資歷足夠的官員;或者是直接從原部左右侍郎中挑選能者居之。
偏偏到了自己這裡,一個正二品的兵部尚書人選,弄得京城沸反盈天。
他將密信一點一點撕碎,終於是慢慢冷靜下來:不對,這事兒,不止這麼簡單!
十六畢竟是半路出家做了太子的,不如朝臣們老奸巨猾,他想到前些天,和寶玉一番開誠布公的交談之後,兩個人都輕松而坦然多了,又恢複了在江蘇時候做事的默契。
那時候,十六就把傳信進宮的方式告訴了寶玉,目測從那日起,禦膳房就該驚訝於陛下對於驢打滾這道點心的喜愛了——而初一,默默擦淚:【萬歲爺,奴才雖然喜歡甜食,可是也耐不住三天兩頭一碟子驢打滾啊!】
今次,十六收到寶玉來信,就在心底湧起了遺憾之情——雖然我覺得我的好兄弟是最棒的,可是為了不讓你成為眾矢之的,我還不能給你升官哦!讓我們一起努力加油提升自己吧!便是這麼想著,十六提筆就刷刷地畫出了朝堂上如今三派人的簡圖,中立觀望之人最多。
晚上,寶玉就接到了十六發回來的密信。話說回來,如今他倆做筆友如此不亦樂乎,還是因為寶玉主動要求安插個暗衛進榮國府來,方便自己和十六商量一些事體——這也是寶玉留一手的打算,雖然現在十六對自己全然信任,可是三年五年十年之後的情況,誰說得準呢?
有時間,不是寶玉太無情、太現實,而是他心理年齡擺在那裡,和純天然的十八歲少年畢竟不同,感動過後,理智還是很快就回來的。
二十五六歲的十六,在寶玉眼裡也就是晚輩,還是從小看大的晚輩,寶玉不希望以後兩人之間的關系惡化,將先前那番掏心掏肺的交談變成笑話。
更深露濃,寶玉撕碎密信,日常打坐調息、檢查子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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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會,諸事皆了之後,十六開口了:“朕昨日聽了一個笑話。”
【這是正事說完了,陛下打算讓大家輕鬆一下麼?】百官心聲如上,於是打定主意,不管陛下待會兒說的笑話好不好笑,都得捧場。
只聽聞金鑾殿上的十六開口:“朕聽說,賈瑛要兼任兵部尚書了。諸愛卿以為如何?”
【……如何?不能夠啊,這才剛剛澆了油,怎麼陛下就知道了?】有部分人倒是隱約知道陛下自有訊息渠道,另一部分蹦躂得最歡的小嘍囉倒是還沒有到知道暗衛的層面。
兩位閣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陛下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
閣老都沒開口,其餘人等也打算暫時圍觀。
瞬間冷場的場面叫石昆心裡一陣發緊。
打破僵局的,是還在等人上任辦交接的郭尚書,也是新出爐的承恩公。應該說,此時此刻,最無欲則剛的人就是他了:“陛下,臣有話說。”
“郭尚書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