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距離的一箭,力道相當大,箭支幾乎在離弦的下一秒就到了寶玉的面門,此時的他來不及多想,一把握住了破空而來的箭枝,並立刻將之拋回去。
這支箭來時是怎麼樣的速度,回去的時候也不遑多讓,倭寇的小頭目慌亂了一下——要知道,剛才那個華服少年並沒有弓,是徒手擲回來的!
小頭目立刻將身邊的人拉過來一擋,那返程回來的箭枝沒入了人肉盾牌——小嘍囉的前胸。這一個倭寇死前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怎麼突然就心口一涼呢?
寶玉看到這一幕:【這……算是死在自己手上的第一人了吧……】
二十步,是多近的距離,火光照耀下,寶玉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名倭寇原本諂媚而洋洋得意的神色突然一頓,然後變得迷茫起來,再低頭看看胸口的箭翎,一隻手捂住胸口的傷口,另一隻手伸手在虛空中胡亂抓著什麼,最後雙眼含恨不甘願地倒下。
他在恨誰?
也許是拉自己當然肉盾的頭目,也許是出手淩厲的賈寶玉……可惜,這樣的恨意,只能帶到陰間去了。
搏鬥,並不是寶玉所擅長的,他不過是仗著力氣出奇地大和淩波微步輕盈的身姿,所以攻擊和防守並重,才造成了一些美好的誤會,成為鐵甲禁衛裡的傳奇。包括他僅靠一船槳揮開桐油火箭、僅憑一腰刀單挑上百倭寇等等的事跡……
只有寶玉自己知道,他實戰的經驗一直都是不足的,只能單純依靠快速的步法來彌補自己實戰時候的破綻——當然,這一個月碰到的兩回都是倭寇而非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至少倭寇之間沒有行兵布陣的陣法,也很少懂得什麼叫做協作。
寶玉單打獨鬥時間並沒有持續很久,楚沂和一更二更的馬就稍稍比長風的腳程慢了一點點。
從村口進來的時候,他們三人便彙合一起了,沿著一路一看就是賈大人的手筆的蹤跡往裡走——橫七豎八躺倒的倭寇們。楚沂沒時間去捆人了,拿起腰刀往地下胡亂一路走一路刺。
噗呲噗呲是利刃插入血肉之軀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被插中的倭寇的慘叫和□□。
一二更聽得頭皮有些發麻。
楚沂是奉命保護賈大人的人,可沒有在如此緊要關頭體諒賈大人小廝的職責,倒是想到:賈大人什麼都好,就是要有一點,太過良善心軟了,弄得他身邊的下人也是和那些紈絝子弟身邊狐假虎威的惡僕不一樣。豈不知,這心軟也是要分時機和物件的麼?對著倭寇,人人得而誅之。
楚沂一路紮人進去,就到了汪家村的祠堂門口。夜色下、火光照亮下,那將青衣白馬的少年照得好似渾身都會發光。也更顯得他周圍深色布衣的倭寇是如何猙獰猥瑣。
楚沂的加入使得寶玉更加能放開手腳。
再不一會兒,養殖區的十八禁衛也趕來了——
養殖區的禁衛在張林報信之後就回身去屋裡拿武器、牽馬,並往十裡坡趕去——偏偏就這麼湊巧,與後頭的楚沂一二更等人錯開了。等到了十裡坡,從汪小魚兄弟嘴裡得知賈大人往汪家村的方向去了、楚大哥也去了、孫雲飛去駐軍那兒去招人了,剩下十八鐵甲禁衛相互看看,咬咬牙:去吧!先前跑錯方向也就算了,現在明明白白從汪小魚兄弟嘴裡知道了賈大人的下落,即便那裡是刀山油鍋也要去的。
然後他們是循著一路被紮透心涼的倭寇來到祠堂邊的,此時祠堂邊倒下的倭寇已是好幾十人;倭寇的小頭目早在寶玉能夠空手將箭擲回來並穿透手下人胸膛的時候,就發現形勢不對,叫人斷後就打算跑了。
但是這又哪裡是能跑得了的?
奪路而逃的小頭目恰好和十八人的禁衛剛好撞到了一起,便是又一場惡戰。
轉眼間,祠堂門口就沒有還能跑動的倭寇了——能跑的都跟著小頭目一起逃走了。
寶玉等人聽到了大隊人馬過來的聲響,於是並沒有去追倭寇,而是叫一二更快點打水和剛趕來的汪壯、汪狗兒等人,合力把祠堂門口的火給滅了。
外頭殘留的倭寇並不多了,有駐軍包圍著汪家村,他們是插翅也難逃;祠堂門口的大火被撲滅了,裡頭的村民還有些猶猶豫豫不敢出來,等發現外頭已經安全了,站著的只有賈大人等人,其餘倭寇全部倒下了,終於有熬不住的,想去看看自己家到底怎麼樣了;先前著火的人家現在也有人在救火了;駐軍帶來的軍醫也進入祠堂給侍衛們治傷了……
雖然大部分人都躲進了祠堂,但是還有些跑不及的、或者因為別的什麼事兒耽擱的人散落在外頭,大多是遭了倭寇的毒手。方才在祠堂中就憂心不已的一些汪家村人開始散出去喊那些沒來得及進入祠堂的人的名字。
變故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誰也不知道,地上倒著的倭寇居然有沒有死透的,躲在死人堆裡,朝著指揮眾人歸置祠堂事務、搶救傷員的賈寶玉的後背放出一支冷箭——還是袖箭!
站在寶玉身旁的一更眼角瞄見了,情勢危急,沒有二話說,一把想要推開寶二爺。可是寶玉下盤穩如泰山,一更竟是推也推不動。
破空之聲響起的時候,其實寶玉聽到了,可是人聲鼎沸,終究對他的聽覺産生了一定的幹擾。
等到判斷出這樣異樣的聲響是什麼之後,寶玉想要轉身接箭的,就像剛才接住倭寇小頭目射出的箭一樣。
因為寶玉對面站著的,就是汪家村的耆老,若是寶玉閃避開了,這鬍子白花花的老爺子明年今天恐怕就是要過週年忌日了。
一切都好像是慢動作。
耆老驚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