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冷麵二爺和胭脂二郎在彼此不知情的情況下都對對方改觀許多。
除了忙武學之外,寶玉還要回複十六皇子蘇北郡王三不五時的來信,兩人倒是做起了筆友,苦了初一小哥,從中充當鴻雁的角色,往來傳書,深深覺得自己得多吃吃蹄髈補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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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倒是適應了榮國府的生活。原先自己剛來的時候,還被外祖家的富麗堂皇給震驚過,覺得是要事事小心、步步謹慎,不要丟了人才好,後來發現幾個姐妹都挺好相處的,又因為年前父親來了那一趟,就連下人都對自己越發恭敬起來了。黛玉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懶得花心思去應付,權作不知。反正等那些滑頭的下人發現林姑娘還是和從前一樣,既不會多挑刺、也不會多給賞錢,便也不太熱絡來獻殷勤了。
倒是叫雪雁同王嬤嬤悄悄咬耳朵:“嬤嬤有沒有覺得前些日子往姑娘面前湊的丫鬟婆子特別多?”
王嬤嬤人老眼不花,點了點雪雁:“傻丫頭,淨問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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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連得了兩個姐兒,有人歡喜有人愁,不管怎麼說,添丁都是喜事。
不過最近最歡喜的人莫過於王氏了。因為她那嫁去薛家的姐妹要攜子女進京啦!
兩姐妹一別快二十年了,能夠再見面,王氏可不得激動的很?
當然,實際薛姨媽沒臉告訴自己姐妹的是:名義上是送女兒參選,實際乃是因為自己兒子薛蟠乃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四書五經樣樣不通,前些日子吃了酒,與人爭執起來,縱容下人把對方給打死了,要來躲躲風頭——說起來都丟人,爭執的原因竟是為青樓女子爭風吃醋。
最後薛姨媽破費不少錢財,才把自己兒子從牢裡撈出來——也搭上不少人情。
薛家家族內也因此事對薛蟠意見頗大,要不是薛蟠的老子從前是個有能耐的,還叫不少人念著他的好,以及他老孃的孃家王家現在也是有力的,這呆霸王這一回就得被趕出家門了。
從前在家中姐妹情誼再好,薛姨媽也沒臉對親姐妹說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到底是做了什麼荒唐事,要是她告訴了王氏,王氏說不定就不會因為寶玉如今的情況總是憂心不已了,好歹寶玉只是不上進,吃喝嫖賭還是不沾的。
然而這又是想瞞住就能瞞住的嗎?人命官司,憑薛家的實力,想要掩下來還欠一點,最後薛姨媽還是不得已求助孃家,然後王氏自然也就知道了。王氏為她的這個不爭氣的外甥薛蟠惹下人命官司而憂心著。一時間,倒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姐妹倆終於可以團聚了,憂的是薛蟠的下場不知會怎樣。
還是月子中的王熙鳳一句話寬慰了王氏的心,說有王子騰的面子在呢,她親大伯,薛蟠的親孃舅才升官兒做了了九省統制,奉旨出京查邊,風頭無兩;再說聽說如今審這案子的人是賈雨村,他知情識趣,想必知道該怎麼做。
大面兒上,王氏還是擺出其喜洋洋的樣子回稟賈母,說她那外甥女明年要參選,想先來京城住一陣子。
說起來,這薛姨媽的亡夫確實是五品官兒——捐的虛銜,因本朝關於選秀之事不夠完善單看總是說辦就辦,說停就停即可知道了),所以虛職官員的女兒要不要參選一直都是模稜兩可的,薛家人孤兒寡母,兒子又是不爭氣的,從小聰慧懂事的薛寶釵也曉得,如果自己能去參選,又得中,好歹以後自己母親也有個依靠,遂說動薛姨媽來京城試試選秀的路子——如今不過是因哥哥先前失手殺人需要躲躲風頭而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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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薛家人到了。
這又與當初黛玉進京不同,因黛玉是孤身一人來的,賈母放心不下,便叫寶玉差人去碼頭候著,來到的那天親自去接了。薛家人卻是拖家帶口來的,又聽聞是隨他們自家的商船北上,聲勢浩大,很是不需要帶路的。
如何拜見、敘舊此處略過,整治席面,與薛家人接風的事兒是王氏親自操持的,比當初黛玉來的時候還要隆重。
黛玉雖心下有些異樣,但是很快就想通了:【這薛姨媽一家來人,畢竟是長輩帶著來的,我當初進府只是晚輩,如何能比較呢?再說了,二舅舅同樣還是當差沒回來,珠大哥哥出門訪友了,寶玉表哥也沒有特意去碼頭迎接……嚇,我這是在想什麼!怎能如此小心眼兒?】
林黛玉心中思緒翻飛,面上仍舊是沉靜而柔柔地微笑,卻是一點也不失禮。
最後,薛姨媽一家經賈母挽留,在榮國府東北角的梨香院住下了。
這正合薛姨媽的意,她想要與兒子同居一處,方可拘緊管束好他些,若另住在外,又恐兒子又要惹禍,在榮國府住著,又有表兄弟相親,又有長輩管束,豈不是正好?遂薛姨媽忙道謝應允。
梨香院是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有十餘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有一門通街,薛家人出入就走此門。西南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邊了。薛姨媽與王氏要交際很便利,寶釵與三春、黛玉往來也是多幾步路的事情。
只有薛蟠苦悶不已,他原就慶幸母舅王子騰出京巡邊去了,沒人管束自己,沒想到媽媽居然留在榮國府。才住了兩天,慶幸那姨父賈政日日事務繁忙,沒時間管束自己兒子寶玉表弟),更別說來管自己了。總之才見一面,就被不走心的姨父一句話打發去了賈家族學。
掌塾賈代儒一考校薛蟠的學問,真是很想對賈政說:這是朽木,不可雕也。愣是因為想著孔聖人有教無類的話才強忍住的,於是薛蟠便去了春耕班。以十六歲的高齡去了春耕班,就好像是公牛掉進牛犢群裡——春耕班的夫子都不願意用鶴立雞群來形容薛蟠。
就算薛蟠被人稱為呆霸王,智商和情商都隱隱要跌破及格線,也知道,和一群蒙童一起念書實在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兒!連寶玉表弟的小廝輪番來聽講都是去夏鋤班的耳房的!別以為他沒看見,他薛大爺的眼神好著呢!
春耕班裡最大的才十二歲,又因為族學的規矩改了好些年了,但凡像是要和以前一樣來混混日子的,都被教育教育再教育,所以如今賈氏族學的風氣挺好。
既沒人渾水摸魚度日子,都是勤奮好學的書呆子,薛蟠呆的實在是沒意思,又在某天上學的時候看到一個俊俏的小少年,遂心癢癢起來,隨手拍了同桌的腦袋:“我問你,那個是誰?”
被拍腦袋的是個□□歲的孩童,被這個整日打瞌睡的薛大爺拍了自己腦袋,有些生氣,但是看看雙方體格的差距,還是敢怒不敢言,呆板地回答:“哦,那個是夏鋤班的武平。”
“來附學的外姓人?”薛蟠摸著毛刺刺的下巴,見對方穿著不過平平,料想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於是起了歪心思。
被拍腦門子的孩童覺得背上一寒,看薛大爺眼冒綠光又失神的樣子,也懶得同他說那武平是寶二叔挺關照的人,學識也很不錯等等具體資訊了。
於是當日,武平回家的路上就“巧遇”了頭戴大紅花,穿得花裡胡哨的薛大爺。
“武家弟弟這麼著急是要往哪裡去?”薛蟠一手撐著牆,斜斜倚著,臉上掛著風流倜儻的笑——自以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