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在晨練的時候看到賈璉,武師傅還以為他是“精力不濟”終於想到來前身健體了,抱著“大家都是男人,難以啟齒的問題一定要重視起來啊,當心小病不治變大病,少年不知xx貴,老來對x空流淚”的看熱鬧原則,本想開一開對方玩笑的,沒想到對方倒是來給自己送錢的。
聽完璉二爺的來意,這叫武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家裡頭老孃搞的是什麼樣的窄門小鋪子,自家人知道,璉二爺鬧鬧哄哄要“招商”這事兒已經放出風聲去了,他倒是沒想到,這樣的好事能夠輪到自己家——雖然三年前與賈氏三兄弟一同去了一趟揚州之後,榮國府的人對自己都是客客氣氣的,尤其是這三兄弟,對自己沒話說,禮遇得不得了,聘資也是一漲再漲。
武三是個粗人,並不知道什麼禮賢下士、折節相交之類的,只是覺得這三位國公府小少爺是把自己當做“人”看待的,是那一種站在世間,頂天立地的人,而不是被看做僱工、下等人。
賈璉並不是什麼委婉的性子,好聲好氣地與武三師傅說了,也不給人家婉拒的機會:“咱們這樣過命的交情,即便是照顧一下又怎麼了?再說了,我這也沒徇私,到時候香皂的進價該怎麼還是得怎麼樣收你的,又不是白送。嚕蘇這些做什麼?”
武師傅心說:這可不是進價多少的問題,而是京城裡頭想要得這名額的商家都已經快要打破頭啦!
再三推辭無用,武師傅還是答應了。
這一日回家就問他老孃,家裡頭現在的積蓄有多少。
武家阿奶一個激靈:“幹啥?兒你平時可不是會打聽家裡積蓄的人。”
武三一看自己老孃那一副財迷精怪的表情,頓時卡住了:親娘,我可是你親兒子,怎麼搞得我好像是街頭坑蒙拐騙的下九流一樣?
親媽武家阿奶看兒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啥:“你是不會坑蒙拐騙,我是怕你被人騙,你剛從軍中退回來的時候,還花錢買了什麼鄉下老農手裡的傳家寶?那壇子……”五個錢都不值,後來還不是給我拿來醃醬菜了!
被揭了老底的武三很是不好意思,全家人在這兒呢,連小兒子都要取笑自己了!老孃太不給自己留面子啦!
於是惱羞成怒的武三師傅噼裡啪啦把璉二爺的意思給說了。
乍聽聞這麼天大的餡餅掉在了自家的院子裡,武家阿奶還有些不可置信,再三確認之後,拍著大腿笑眯眯:“我就說那寶二爺人長得好看,性子又和氣,還是個心地善良的乖仔。”
武安撇撇嘴:爹都說是璉二爺吩咐的,阿奶又把好事記在賈寶玉頭上。
於是武家阿奶當晚就盤點好了家底兒,隔日早上,捧著一個匣子出來吃早飯:“有多大碗,吃多少的飯,咱們家畢竟是村裡來的,在京城站穩腳跟也多虧了榮國府的面子和這周圍街坊的照應。既然是這樣,咱們也不貪心,這附近三五條巷子也有兩百來戶人家,咱們就要這個片兒的銷售權!”
沒錯,才一晚上,武家阿奶就弄明白了銷售權、片區等等之類的含義:“既然大家夥兒都是先打款,再取貨的,咱們也不好搞特殊,本來要這麼一點點兒的香皂就是蚊子腿的肉,要是拉拉雜雜不清爽給錢,沒得叫寶二爺看輕了我們家!”
【您老人家說什麼都是對的。】武家飯桌上,從老到小全部點頭。
然後還在夏鋤班的武平輕輕開口糾正:“阿奶放心吧,寶二爺不是那樣子的人。”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難保他身邊的下人沒有狗眼看人低的呀,萬一嚼舌頭,說寶二爺託人給我們徇私,這事兒就做得太對不住寶二爺啦。我可聽說這香皂不單單是榮國府的買賣,什麼靜王什麼郡王的都有參股……”武家阿奶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家絕對是有眼色、知進退、講廉恥的家風。
然後武家阿奶話鋒一轉:“三兒啊,今天你把銀子拿去,直接交給璉二爺。咱們家本來就是佔了好的,可不敢去大喇喇地排隊,我可是聽說了‘投標’的人在花想容鋪子外頭排出十好幾米的隊伍。”也不知道整日守著雜貨鋪的武家阿奶哪裡來這麼靈通的小道訊息。
“行。”武三三口兩口喝了小米粥,最後大嘴一張,啊嗚一下把饅頭塞進嘴裡:反正都得了便宜了,還是別去花想容門口賣乖的好,忒惹人嫉妒!
最後,武三捧著銀子去的,回來帶來的按了他自己和孫掌櫃的手印的憑條:“娘,這條子一式三份的,一份璉二爺收著、一份你收著、一份官府備著,這可是資格憑證。別人都是一整年的,我們這一份,三年的!而且,足足劃分了咱們八條巷子,得有五六百多戶人家。”
武家這一片是平民與小福之家的居住地,當初置辦房産的時候,正是考慮著武三這個大男人白天裡大多是不在家的,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要是住在龍蛇混的地方,可是很不安全。因此精心挑選之後,敲定了這裡,這一片的民風不錯,生活水平也基本都是溫飽及其以上的狀態,想必日後香皂的銷售不會艱難。
武家阿奶屁顛顛地把這份憑證和地契放到了一起,松木盒子藏得老鼠也找不著,大銅鑰匙貼身收著。
第二日,香皂專業配送隊伍就從城北浩浩蕩蕩地一路送過來了,趕牛車的有頭發斑白的老人家、也有缺胳膊少腿的不全人。又是武家阿奶訊息最靈通,說這些面色微微歡喜的人原先是大頭兵,因為負傷之後沒個活計,生計艱難,被安排過來送貨——還有一些被安排在香皂作坊裡做工。
【可見寶二爺還真是個心善的!】武家阿奶很有分寸,在和街坊閑扯的時候,自然不會顯擺自己家與榮國府關系多麼多麼好,畢竟人家是國公府,自己家祖上八輩都是種地的,說出去也是貽笑大方的事兒,倒顯得自己家輕浮了。
饒是這樣,當配送香皂的隊伍在武家雜貨鋪門前停下的時候,周圍鄰居好奇、羨慕的眼光還是叫武家阿奶好好地體會了一把揚眉吐氣的感覺。
配送隊伍很專業,大家穿著統一的服飾,連牛的身上都穿著同色的褂子,倒是叫人一路指指點點看的新奇死了,押送的隊長原先也是水師裡的小旗,在軍營裡呆了大半輩子,混得有些油氣,剛想要抖腿說話,就想起來那個內侍官捏著嗓子告誡自己等人的話,叫自己等人不要把兵痞氣帶出來,大棒子之後又有甜棗,給大家夥兒說了月例和獎懲制度,首先第一條就是和氣。於是老兵油子咳嗽幾聲,也捏著嗓子斯斯文文地說話:“武石頭家是這兒吧?”
沒錯,武石頭是武三老爹,武家阿爺的大名兒。
石頭硬,不需養活——這大約是武石頭早死的爹孃對他最好的期盼了吧,當然也有可能是大家都沒啥文化,隨便取的名字,反正大字不識一個,既不會讀也不會寫,叫啥都一樣。
武家阿爺阿奶不識字,昨天送去的銀錢是有數的,只要數一數今天來的香皂數量,能對上就行了。
“這多了幾塊呀?”武家阿爺老實巴交地搓手。
“沒多,頭一回送貨,主人家叫搭了些贈品與你們。”老兵油子耐心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