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還真是簡單粗暴的邏輯。
許貴妃要是知道宜妃心裡所想,估計得氣出好歹來。所幸她不知,於是點頭:“這事兒,本宮已交內務府慎刑司處理了,相信不日就有結果。到底是賈氏身子骨不結實,還是有起子小人作祟……德妃妹妹倒不必太過掛心。明日要送皇後娘娘入陵了,今晚還請姐姐妹妹們擔待著點,將明日要用的器皿再差人盤點、檢查一遍,務必不能有任何疏漏。”
“姐姐您就放心吧。”果然第一個應承下來的還是德妃。
其餘三妃都點頭稱是。
【馬屁精,就她話多。】宜妃鄙視。
四妃來了,又走了。終於延,禧宮安靜了下來。
許貴妃癱在榻上,對著四個大丫鬟玲瓏、紅豆、相思、非知,以及兩個統領太監小雲子、小豆子吩咐:“梳洗罷。”
“是。”
梳洗完畢,仔仔細細地給臉上抹了珍珠粉,許貴妃才能心躺下。
人是躺下了,可是心裡頭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今日賈氏小産,真的只是一個意外而已嗎?真的只是因為給皇後哭靈身體不堪負荷嗎?怎麼看,這事兒都太過湊巧了,如果說這是人為的,又會是誰做的?或者說,誰能夠從中得到好處?
許貴妃不自覺地開始啃手指,這是她思考事情時候的小習慣,從前還被皇上稱為可愛。
【皇上自皇後去了之後,便沒有主動傳召過太子了。當然,太子率眾皇子求見、勸哀的時候並沒有吃過閉門羹。說明皇上現在對太子的觀感很猶豫。】若不是十分了解皇上的人,是不會清楚這其中細微的差別的,而許貴妃自認為是皇宮中最瞭解皇帝的人。【賈氏只是區區太孫妾室而已,出身榮國府,聽著是國公之後,實際只是小官嫡女,實在是不顯眼的身份。小胡氏嫡子都有了,應當也不會這個時候昏頭找不自在。坤寧宮伺候的宮人都是皇後身邊的,要是慎刑司審出什麼,就有得好看了……】
許貴妃思索了半天,沒弄明白到底是誰下的手。
而皇帝對此事也略有耳聞,不過他在他看來,這只是不關痛癢的小事。莫說是修遠的妾室,就算是自己的妃子小産,那又怎麼了?能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只不過賈氏這節骨眼上出了岔子,也不知是給太子添堵還是給自己添堵?
…………………………
今日下午的時候,哭靈的賈母等人也得知了這個訊息,曉得的時候,元春已經被送回東宮太孫府了。說起來,還是那兵部尚書的老母親差身邊丫鬟去通知的。
得到訊息的賈母再三謝過了老夫人,雖是憂心不已但是身處禁宮之中,實在是不能隨意走動,也不好隨意打聽,因此並不知元春被送回了東宮太孫府之後的事情。不過看驚慌的宮女大約也猜到,可能元春的情況不是很好。
說起來,王氏是最憂心的了,畢竟元春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可是在憂心,皇宮禁地也只能幹著急。
等到了晚間要出宮的時候,才在宮門邊見到太孫妃差來的宮女,說賈氏的孩子終究是沒保住。
這節骨眼,人多眼雜,王氏眼眶方一紅,就被賈母一把捏住了手腕子。
好不容易上了馬車,王氏才拿起帕子捂住臉:“我可憐的大姐兒啊……”
賈母深深嘆了一口氣:“許是這孩子與大丫頭的緣分還沒到吧。再過些日子,去遞個話,你再帶著三丫頭和寶玉去瞧瞧他大姐姐。”也許寶玉有太乙真人保佑,能夠讓元春沾沾喜氣呢?
眼見皇後娘娘的喪事還沒有結束,誰家也不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尋事情,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榮國府,有孫媳婦輩的奉上熱湯熱茶。賈母將元春的事情一說,李紈自是替小姑子擔心的,王熙鳳畢竟是隔房的嫂子,不過因為又有一層表姐妹的親緣在,那一臉子擔憂也不似作偽。
倒是迎春等人,因為是未出嫁的黃花閨女,倒是不便聽這些婦人家的事情,因此並不很清楚這些個詳細。
不論怎麼說,七七四十九天的哭靈,就差最後的一哆嗦了。榮國府眾人今日便早早吃過歇下,養足精神以待明日。
幸好,第二日出殯入陵是一帆風順的。深秋時節,更添瀟肅。除皇子皇孫之外,剩餘女眷並不需要一路去到皇陵除非身死,否則皇帝的妃嬪並沒有活著到皇陵的榮寵;循舊例,太子妃也無此殊榮)。因帝後情深,皇上再次罷朝三日,要親自送發妻到陵墓門口。
宮妃官眷誥命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只恨不得能躺下好好的歇幾日——當然是做夢!
至少,對許貴妃來說,皇後死了,皇帝暫時離宮,現在想要休息,是做夢!
後宮之中,鳳位空懸,現在只貴妃之位最高,一應手令莫不是出自延禧宮,一應排程莫不是聽從許貴妃。一時間,延禧宮倒是成了旺得不能再旺的熱灶頭。當然,大家並沒有傻呵呵地就上杆子去奉承逢迎了,不然太過招眼,叫許貴妃覺得輕浮也就罷了,要是過了火惹得皇帝不快那就是嫌自個兒命長——畢竟這還是皇後娘娘的孝期裡呢。
但是諸如小雲子小豆子以及玲瓏等延禧宮宮人,最能感受到,風向是真的變了。現在延禧宮的宮人要吩咐置辦些什麼,下頭的人必定是妥妥帖帖地奉上。
不過許貴妃不愧是從下頭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越是這時候,越是小心謹慎,叫玲瓏等人敲打下面的二等、三等宮人,別輕了骨頭。丟了延禧宮臉面,必定是要送去內務府慎刑司的,慎刑司的名頭宮人都知道,那就是一個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鬼地方,有人偷偷稱那兒為閻羅殿。這麼嚴厲的訓誡下來,倒是叫延禧宮內風氣為之一肅,不過難免有矯枉過正之嫌。
說起慎刑司就不得不說元春小産事件了。
這事兒查下去,先是處處破綻,一有添了麝香的香燭、二有杯壁抹了蒲黃氣微,味淡)的茶具、三有縫在二房榻上墊子裡的赤芍。可是又愣是找不到下手的人——坤寧宮的規矩很嚴,宮人就幾乎沒有單獨行動的,那些個內侍、宮女往往能夠相互作證,證明並無異常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