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拱手:“既然沈大夫仁心仁術,視眾生平等,那緣何直言不醫金陵賈、王、史、薛四家人?可見神醫也是因人而異的。”
“小子無禮!”
“長者偏見!”
寶玉不與沈千針鬥嘴,他原就決定幫忙還是要去幫的,只是不喜歡沈千針得了便宜還賣乖,動不動就刺自己姓賈幾句。於是也不囉嗦了,挽起袖子就上了門板,一手懷抱老翁的腦袋,另一手壓住對方的胸膛:“開始吧?”
茯苓愣愣神,拿起得意居送來的第二雙象牙筷子,以烈酒澆之,這回乳白筷子伸進老翁嘴裡,對方還砸吧砸吧嘴巴,可見真是和喜好杯中物的性子。
等到異物入喉,老翁身子緊繃乃是不可避免,幸好寶玉力氣大,按壓得結結實實的。不過這垂垂老矣的人卻有這麼一把子力氣,比之武師傅也是不遜色多少了,一把年紀真是難得,看來回春堂的大管事說的沒錯,對方還真是個練家子的。
這回倒是按住了,也順利伸進去了,可是光線不夠好。瞧不真切。
這可如何是好?伺候老者的小廝們恨不得圍成一圈點蠟燭照明——可是都不頂用啊。
有一路過的少年熱心建議——用銅鏡集光成束,可照亮。
寶玉心道:這不是就類似無影燈麼?這小夥挺聰明哈。再一看,也是熟人,正是那曹家二房嫡出的曹煥,十六皇子的伴讀。
於是眾人又依言找來許多面銅鏡,站在不同的位置一一調整光線,等到能夠讓茯苓看清楚老人喉頭的情況。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茯苓再次把象牙筷子伸進去……
分神間,茯苓就把那作孽的魚刺夾出來了,我的好家夥,足有一寸長!
眾人都送了一口氣,以老翁的小廝、得意居掌櫃和回春堂的管事尤甚。
那老翁被寶玉順手攙扶起來,清了清嗓子,倒是低頭說:“小子力氣不錯,可是練過?”
端看老翁站起來正經說話的氣度,與剛才那個混不吝的不肯喝麻沸散的完全不是同一人啊!
寶玉來古代雖有七年多,但是見過身份最高的人也就是皇子三兄弟了,現在看來,那三兄弟還差火候,至少這老翁瞬間的威壓還是讓寶玉吃了一驚的。
“不過是紮馬、騎射,當不得練過一說。”
“你很好。曹家小子也很聰明呀。”
曹煥拱手:“謝四喜公公誇獎。”
老者不再多言,謝過了茯苓等人,又叫小廝留下診金,完全看不出剛才還是被魚刺卡得欲生欲死的模樣,倒是瀟灑走了。曹煥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不知道想說些啥。
大夥兒各歸各位,沈千針猶是瞅著寶玉:“你倒是個機靈的,如何知道烈酒可祛除邪物?”
“我不僅知道這個,還曉得一個人全身上下有兩百零六塊骨頭、更知道滴血認親不過是個繆談……”寶玉眨眨眼,以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動了動嘴。
沈千針如遭雷擊:自己是當年在義莊悄悄刨了好幾具屍首才知道人的骨骼分佈與數量的,這小子如何得知?難道這世上還有失傳的醫書被賈府收藏了而不為人知?這簡直是暴殄天物!一群俗人哪裡會知道醫學的重要性!
“你……從何書本上瞧見這些?快與我說。”
“家中密藏,怎可外現?”寶玉惹得沈千針急眼,頓時覺得心情舒爽——讓你一個勁兒對我陰陽怪氣!一把年紀為難一個小孩子,也不知羞。
今日顯擺,之後沈千針確實不針對寶玉了——反正幾十年前的事情與個奶娃娃也並沒有什麼關系,自己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了。不過他換了態度卻開始追根問底寶玉如何得知那些骨骼、滴血認清等等之事起來……此為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