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信分為兩種:一種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是努力營造的。蘇墨、林依依和林薇他們其實都屬於前一種,而我凌煒浩卻只屬於後一種。這種自信往往是因為內心裡無法抹去的自卑,只能逼著自己扮演出一副自信的樣子出來。其實,我是打心底裡羨慕又妒忌林依依和蘇墨那麼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但我知道那是需要資本的。
我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那種鳳凰男,娶了林依依這個孔雀女。其實,一開始的我並不是後來你們所見到的那樣,初入職場,我也雄心壯志過,我也踏實奮鬥過。就在我以為憑著自己的努力可以一步步走下去的時候,別人一個勾肩搭背,就一躍數級,本該屬於我的位置就那麼輕易地被取代了。
不同的個性在經歷同樣的事情的時候。也會有不同的感悟。也許你會說看到別人一躍而上之後,又怎麼樣呢?你踏踏實實地做下去,終歸會有那一天的。可是,我真的踏實不了,每次回到老家的時候,看著那些沒有讀書卻做起生意、做起包工頭的兒時的同伴們,都一個個過的光鮮亮麗的。每當別人問起我這個難得的大學生在哪裡高就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們。
我想當時安怡然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她的隱忍和艱辛,我們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總是想自己多打份工,可以替她多分擔一些。那時候,我也對兩個人畢業之後的未來充滿著美好的幻想。不過。安怡然的突然離開還是讓我消沉了很長時間,一度還覺得是她們寢室人在故意騙我,硬是闖進了女士宿舍,引得當時正在宿舍裡換衣服的女生一陣陣的尖叫,為這事還被通報批評了。
後來。聽跟安怡然交好的同學說,她找了個各方面條件都比我好的男朋友,我才硬逼著自己慢慢地走出來了。這些類似的經歷讓我也漸漸地收攏起自己身上的稜角,顛著臉迎合這個社會的醜陋。到了寧宇不久,就開始摩拳擦掌地追求林薇,在她那裡碰了一?子灰之後,我已經有了離開這個物慾橫流的城市的想法了,那種努力裝出來的自信已經要完全被內心深處的自卑擊垮了。
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林依依。當時她好像是來找林薇的。我正在茶水間衝了杯咖啡準備端回去,一個轉身,兩個人就撞到了一起。我手上的咖啡一大半都灑在林依依純白色的連衣裙上,我手忙腳亂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上手就要幫她擦拭。林依依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衝著我說道,“沒事,沒事,就當是潑墨畫了,我正好嫌它太素了呢。”
說著,沒有等我的反應,就轉身離開了。我在原地愣了會兒,才想起來問她是誰,同事告訴我是林增年的小女兒。在那一剎那,我覺得我是有被林依依吸引的,同樣是林增年的女兒。卻給了我完全不同的感受。再後來,每當林依依來寧宇的時候,我就會額外注意她,兩個人之間的接觸就慢慢地多了起來了。而我追求她的路途也沒有那麼艱辛,她大概是太缺愛了,得到一點點愛的時候就會覺得滿足。那段時間我也真實地快樂過,我知道自己之所欲會選擇林依依,動機並不單純,但我那時候是真的想跟她好好過的。
如果沒有後來同事的異樣眼神,羅欣的刁難,林薇的輕視和林增年總是把我當“哈巴狗”一樣呼來喝去的話,我想我們可能不會越走越遠。我把在外面承受的這些刁難的不快都發洩在林依依的身上,加上我們從小身處的環境不同,從人生觀、價值觀到消費觀都有很大的差異性,我和林依依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我只覺得她跟外面那些人一樣,打心底裡瞧不起我凌煒浩。
所以,安怡然的再次出現就像是一種救贖一樣,終於讓我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物件。我從一開始對林依依的愧疚到漸漸的習以為常,再到後來的明目張膽。我想我得感激我那個唯利是圖的岳父,即使我這樣做他的女婿,對他的女兒。只要我還能繼續為他賣命,繼續為他幹那些齷齪的事情,在這方面,他倒是從來都沒有為難過我。也對,林增年這一輩子,就是這麼風流過來的嘛!
我對林依依最感覺到虧欠的那次,就是當我被她帶領著去了“念念”的墓地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跟她曾經還有過一個孩子。還記得結婚之後,每次過年回老家的時候,媽媽都會私下裡問我關於我和林依依什麼時候要孩子的事情。後來,從寧宇離開之後,我心情不好的那段時間回了趟老家,媽媽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情,掄著掃帚就在我的背後抽了好幾條深深的印記,告誡我永遠都不要想著把安怡然帶回去。
我曾經萌發出要跟林依依好好過下去的想法,可是,安怡然就像是我這輩子的剋星一樣。用那種隱忍、沉默、委屈和無奈的眼神看著我,低著頭流著淚,就那麼拽著我的衣袖或者是在後背緊緊地抱住我,一遍遍地說著“我愛你”,我的腳步就會不由自主地頓下來。我對安怡然的眼淚和溫柔沒有抵抗力,即使我知道有時候她的確是在撒謊。我總是試圖說服自己安怡然她不容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我自己不是也有很多不能被她所知曉的秘密嗎?但我有時候也會恨安怡然的欺騙,所以,跟林增年出入一些場合的時候,我偶爾也會沾花惹草,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心裡舒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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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監獄裡的時候,我苦澀地想:要是當初我把對安怡然的這種理解全部用在林依依的身上,那我們也許也會幸福,我也不至於走到現在這樣的境地。可我凌煒浩這輩子,最單純最美好的感情都留給了安怡然,她的存在對於我來說,不僅僅是一段割捨不掉的感情,更是一個值得珍藏的回憶,因為後來的凌煒浩早就把當初的單純和美好疊疊收起來了,我的心早已被利益矇蔽。
在蘇墨沒有闖入我和林依依的生活之前,即使她時常會想些辦法來折騰,可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我和所有出軌的男人一樣,是享受著那種“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的感覺的。偶爾一推開門的時候,看著林依依在黑暗中或坐在窗臺上沉默地喝著酒,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睡不著的時候,除了絲絲內疚之外,我也會有一種病態的快感,心裡像是有種聲音在叫囂著:林依依,你不是看不起我嗎?你們林家人不是都看不起我嗎?那你現在還不是這麼為我神傷著嗎?
我承認即使在我不愛林依依的前提下,我總是會自負地認為她是因為愛我才會那麼痛苦的。其實,我後來才想通這只是我那自卑的心裡作祟,一直給予自己這樣的暗示,以保持那種偽造的優越感罷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林依依到底有沒有真的愛過我!||筆|
蘇墨的突然介入給了我一種恐慌感、挫敗感,他身上那種天生的沉著冷靜的氣場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更加地折射出了我努力堆砌出來的自信是顯得多麼的可笑。所以,從我見到蘇墨的第一眼,我就討厭他,我更討厭他對林依依的守護,他讓本來在我面前還能偶爾流露出軟弱的林依依,變的越來越對我嗤之以?。甚至是連恨她都懶得恨我了,好像我凌煒浩都沒有被恨的資格一樣。
林依依曾經說過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沉的住氣的人,離開寧宇之後的我就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這個方向撞破了頭,我就調轉個方向。我實在是太害怕那種兩手空空的感覺了,我會像以前一樣沒有安全感,我總覺得如果自己被放置在林增年、蘇墨或者是蘇錦餘那個位置,我一定會比他們做的更好。事實證明,我和安怡然真的是同一類人,很多時候,我們都太不認命了。
在監獄裡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為煎熬的日子,曾經以為一路被輕視的日子很難熬。可是,跟那種肉體上的折磨和心靈上的摧毀相比,這都不算什麼,我發了瘋般地想要出去。唯一來看過我的人就是我媽,她給我帶了點生活用品,只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浩子,以後媽就權當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窩在監獄的廁所裡,哭了,把衣服塞到嘴裡不敢大聲地哭出來。可是,那細小的動靜還是引起了那幾個老大們的注意,他們一個個地向我靠近,捂著我的嘴拳打腳踢起來。不知道是誰的腳對著我下體的位置一下下地踹過來,那天我忘了告訴林依依,我最痛的傷疤不是在手上,而是在身下,自此我就像是個半廢的人一樣。所以,我恨林增年,恨林依依,恨鄭霖,恨蘇墨,恨蘇錦餘,恨所有把我送到監獄裡的人。
等蘇錦餘最終把我從那裡撈出去之後,我唯一想的就是報復。聽說林依依懷了蘇墨的孩子,我的腦海裡便浮現出她談及“念念”的時候,那種痛苦的表情。我當時根本就沒有顧及跟蘇錦餘的交易,只是想在見到林依依的第一眼,就弄死這個孩子。可我在草原上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讓我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我曾經在離婚的時候,對林依依說過細想下來,似乎就她對我還不錯。她只是公平地把屬於我的還給我,不屬於我的拿回去,沒有多給我一分,卻也沒有多要我一分。團何臺巴。
當我跑到醫院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安怡然的那一刻,她嘴裡一直唸叨著蘇錦餘的名字,即使沒了力氣,卻唸的咬牙切?的。林依依說的對,監獄裡所遭受的那一切都是蘇錦餘賜於我的,讓我像一條瘋狗一樣,帶著仇恨撲向他需要對付的人。我想當我抱著那桶汽油去倉庫那裡的時候,我大概也是瘋了的狀態了。我想把那裡面的人統統都燒死,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時候,那我不用那麼辛苦努力地去搶,也都是我凌煒浩的了。
在我最後離開這個人世間的時候,我都是帶著滿腔的仇恨走的,我拿著鐵棍一下子打斷了蘇錦餘的那兩條假肢,死死地摁住他。看到林增年和蘇墨想要離開的時候,我又拖著蘇錦餘去拽林增年的腿,我要他們都陪著我一起去死。我本來還想拉住蘇墨的,可惜,被林增年給推了出去。在最後的大火在我身上“茲茲”地燃燒著的時候,就像安怡然所說的那樣,我感覺不到痛苦,感覺到的只有解脫,看到有那麼多人陪著我一起下地獄,我覺得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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