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迎面而來,貼在背後的濕衣服被吹得鼓起來,那塊粘膩的布料終於短暫地離開了,有絲絲蔬果潲水的臭味在空中彌漫,他蹬快了車輪,想讓風把它吹散,他朝著機場蹬,朝著太陽下山的方向蹬。
開闊空曠的路上空無一人,蹬著蹬著,不知道蹬去哪了,單車把他帶到一處橋邊,他左邊是巨大的廢棄足球場,右邊是斜坡草坪,草坪下有一條很寬的河流。
日落了,他也蹬不動了。
“喂——小心!!!”
他循聲望去,一團殘影朝他疾速襲來,猛地砸到胸口,把他砸下單車,正好摔在平地與斜坡的交界處。
他從斜坡上滾到斜坡中間,背後沾滿了雜草,頭上也夾著幾根草葉,胸口疼,背部也疼,哪裡都疼,他側躺著不想動。
“沒事吧?”
“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完蛋了你把人砸成這樣!好像暈了啊,一動不動的,你這踢球技術也太爛了,我下去看看。”
斜坡上,傳來嘰嘰喳喳的幾個男初中生的討論聲,其中有兩個似乎跑下來了。
有個男生趴在草坪上,湊近看他,和他對視一眼,驚訝地張開了嘴,然後直起身,朝斜坡上的人喊:“他哭了啊!一直在哭,肯定很痛啊,我操,你快點來道歉!”
那群男生聞言,陸陸續續地都跑下來,又是道歉又是問要不要去醫院,他不說話也不動,直到有個男生從旁邊撿來一個信封,問是不是他的。
他這才伸出手,接回信封,藏寶似的藏在懷裡,朝他們揮了揮手。
“大哥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踢球的男生四處問有沒有紙巾,然後給他,“那我們就走了,不用去醫院吧?”
他沙啞道:“沒事。”
那群男生聞言,又一窩蜂地爬上斜坡,嘻嘻哈哈奔向足球場,周圍忽然靜了許多。
日暮時分,殘陽斜照,遠處的地平線熊熊燃燒,天邊火燒一般,彩霞在橋下的河裡緩慢流淌。
斜坡草坪上,一片昏黃,昏黃中,躺著一個弓著脊背縮著手臂,臉埋在掌心裡的男人,良久,他才抬起頭來,往懷裡拿東西。
拿起,一看,是枯葉,扔了。
再拿起,是信封,取出信紙逐字逐句品讀,然後發現寫信的人寫了個錯別字。
邊崇韋看著信紙第一行,那告別信中的“別”,怎麼看,都該改為“白”。
“走了就知道給我個說法了……走了就有膽量了,告訴我你也喜歡我,然後就走了,那我怎麼辦……我他媽那麼喜歡你……我他媽的怎麼辦啊,我那麼喜歡你,我怎麼辦……”
不過……你也是初吻。
邊崇韋咧開嘴笑,嘗到了一絲鹹味。
他慢慢挪動身子,讓全身的疼痛包裹自己,身子越痛,心反而越輕盈,他咬緊牙,平躺在草坪上,腦門後背身子,全是痛出來的汗水,風一吹,竟很涼快。
他把信件好好收起來,望著下沉的太陽。
他想到敬長欽在信裡解釋自己上床的事情,猛地湧上一股內疚心酸,用臂彎擋住了眼睛。
嗚嗚地哭了起來。
微風攜著落葉飄過,葉子打在了他鼻唇間,他沒動,怕鼻涕掉下來,抽動了一下鼻子,無意嗅到秋天的味道。
秋天之味,悲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