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薛文軒沒覺出什麼,直到後面這“雜家”兩個字落進耳裡,臉上才露出微微愕然的神情。
這個自稱,只有皇宮裡的那些內侍才會用。
而眼前的這位,腰身挺直氣度不凡,儼然不像是尋常的小內侍。
且又能出宮,又能進相府,這整個大殷怕也只有皇上身邊那位禦前大總管李公公了。
那豈不是說,皇上也在這裡?
想到這裡,薛文軒臉上的愕然頓時化作了惶恐,但命他記錄賬冊的是相爺,他自然不敢隨意交給別人,哪怕是禦前大總管也不行。
於是欠身道:“相爺無事便好,既然相爺今日不便,下官等相爺方便了再來拜見。”
見李忠頷首,薛文軒便告辭。
他轉身時快速掃了眼院內,只見相爺上次見他那間屋子周圍竟然一個護衛都沒有,便明白是清過場,有專門的暗衛看護了。
腦中不由得閃過近幾日外頭口口相傳的那些流言,頓時不敢再多看一眼,目不斜視的低著頭匆匆離去了。
沒過多久,門內人影一晃,殷無殤掀起簾子走了出來。
身上穿著玄色繡金絲龍紋的錦袍,腳上穿著一雙金線繡雲紋的同色選自,手裡還捏著一把象牙扇,威嚴中透著幾分儒雅,不似那冷酷無情的帝王,倒像是一個世家出來的翩翩公子。
問:“剛剛誰來了?”
李忠一見便知皇上心情不錯,忙道:“戶部的一個主事,說是來向相爺報賬的,奴才叫他等相爺方便見客了再來。”
殷無殤闊步走下臺階,英俊的臉上是饜足後的清爽,前幾日彌漫在眉目間的陰霾戾氣已經全部消散了,甚至心情頗好地親自過問了一下前院那些貧民百姓的病情。
李忠據實回答:“大部分已經痊癒歸家了,但是有幾個病情反複的又回來了。還有,甲三剛剛也來過,說是也有事向相爺稟報,皇上您看……”
“讓他來見朕。”
殷無殤掂了掂手中的扇子,說:“你家相爺病才剛好,不宜勞累,先別放人進來。疫病也退了,你且準備著,這兩日便回宮。對了,今日有摺子遞過來嗎?”
李忠:“……”
也不知道讓相爺勞累的到底是誰。
“有,尤其是忠勇侯,這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經連著遞了三道摺子了,不知是不是有什麼要事,皇上要先看看嗎?”
“他一個賦閑在家的老頭兒能有什麼要事。”
殷無殤似笑非笑,“等下午你家相爺睡醒了,給他送過去就行了。”
李忠:“……”
居然連摺子都不批了,還真是快馬加鞭朝昏君的方向發展啊。
但面上卻依然對著笑,道:“皇上英明,對付忠勇侯這樣倚老賣老的老臣,相爺最擅長了,只是……”
殷無殤側眸看向他:“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李忠微微垂下腦袋,道:“只是現在外頭不知為何起了一些流言,說這次的疫病是因為君上不明,親小人遠賢臣,所以才降下的天罰。”
殷無殤原本舒展的眉目忽地陰沉下來:“誰是小人,誰是賢臣?”
李忠連忙跪下,道:“小人指的是相爺,那些相信流言的都是一些愚蠢之人,以為相爺是皇上從南疆帶回來的男寵,等相爺亮明身份的時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至於賢臣,雖說得比較隱晦,但奴才覺得像是在說忠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