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心髒拉拉扯扯,糾糾結結,彷彿要把他的靈魂撕成兩半。
可不就是要瘋了麼。
想他穆溪知在世上活了二十三載,見過生死,坐過高位,自以為傲然灑脫,卻偏偏栽在這場感情的羈絆裡出不來。
從十歲到現在,整整在裡面栽了十三年……
或許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穆溪知眼眸低垂著笑了笑:“不用緊張,我說笑的。”
崔銘剛剛鬆下一口氣,便聽見他又道:“我與他這一生,恐怕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彼此相愛,又彼此折磨。
也不知道究竟是緣,還是孽。
崔太醫聽得心驚肉跳,擰眉望著他:“明日是太守大喜的日子,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你說的對。”穆溪知點點頭,卻又問了句:“當年你原配夫人離世,你也是痛不欲生嗎?”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崔銘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但穆溪知彷彿也沒打算叫他回答,便又搖了搖頭,說:“我糊塗了,你們跟我們不一樣,你還有兒女牽絆,自然沒有功夫消沉。”
“公子,相爺,你今夜到底是怎麼了?”
崔銘感覺這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他的白發都多了好幾根。
穆溪知將茶盞放下,淡笑著道:“沒事,我就是隨口一說。”
崔銘目光狐疑地盯著他。
“真的沒事,就是穆懷明日大婚,不知為何我忽然就有點慌亂緊張。”
崔銘見他的確是臉色如常,冷靜帶笑的樣子,這才稍稍放下心,玩笑道:“不必擔心,即便太守日後受太守夫人的氣,相信太守大人也定是甘之如飴。”
翌日,天色晴好,日光明媚。
人人都說太守大人好福氣,又誇這個日子選的好。
但是穆溪知卻從起來開始便右眼一直崩崩直跳,總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忐忑和不安。
所以當殷無殤派李忠將他叫到屋裡的時候,他的臉色不是很好,以為這人又要耍什麼么蛾子。
皺著眉頭,語氣不怎麼好的問:“我今日很忙,你到底有什麼事?”
殷無殤一身黑色錦袍,風姿倜儻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很平靜地將一卷黃軸放在桌子上,對他說:“出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好東西,這份賜婚詔書,就當是我給穆懷的新婚賀禮吧。”
禦賜姻緣,那可是無上榮光。
穆溪知面色稍緩,拿過黃軸開啟看了看,的確是一份賜婚詔書,且還是殷無殤的親筆。
平時國家大事下聖旨都是內閣代筆,皇上壓上玉璽蓋印即可,這親筆詔書,穆懷也算是獨一份了。
“穆懷今日成婚,這會兒恐脫不開身,等李公公宣讀聖旨的時候,再讓他謝恩吧。”
殷無殤搖頭笑了笑:“賜婚詔書你拿過去就行了,出來多日,即將開朝,今日午時我就準備啟程回京了。”
穆溪知下意識問道:“你不留下觀禮嗎?”
殷無殤剛剛淨過面,鬢邊還殘留著水跡,外面偽裝的那層黑發濕成一綹一綹,底下的白發隱隱約約顯露出來。
他微蹙著墨眉,目光深深的望著穆溪知,問:“你想讓我去?”
穆溪知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偏開臉道:“你愛去不去。”
忽然又想起什麼,猛地轉過臉,眼睛盯著殷無殤問道:“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不用我與你一起回京城了?”
殷無殤抿了口熱茶,滿口淡淡的苦味,說:“你不是想跟崔銘一起去雲遊麼,那便去吧。等你什麼時候願意回的時候再回去,只是……別讓我等太久。”
穆溪知眼神疑慮地望著殷無殤,總覺得這人今天十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