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忙撲通一聲跪倒,帶著哭腔道:“就算皇上要摘了奴才的腦袋,奴才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您昏迷不管啊。而且奴才是避開相爺去尋的崔太醫,並未走露半點訊息……”
崔銘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息怒,龍體要緊啊,今日若非李公公及時將草民喚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殷無殤坐起身,掀開被子披上外袍,身上已經被李忠換上了一套幹爽的裡衣,黑色的衣料襯得那張英俊的臉龐更加的蒼白,他語調平靜地問:“崔銘,朕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崔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殷無殤又道:“你說實話,朕恕你無罪,你若不說實話,便是欺君。”
崔銘猶豫了一下,才出聲問道:“陛下,您是否每到夜裡,便會覺得渾身骨節疼痛難忍?”
難忍嗎?
在過去三年那些淒冷孤寂的黑夜裡,那點疼痛與錐心蝕骨的思念和悔恨的煎熬比起來,其實根本不算什麼。
殷無殤淡淡地笑了笑:“朕南征時受了不少傷,舊傷難愈留下點病痛不是很正常嗎?”
崔銘聞言面色嚴肅的繼續道:“皇上,那您可有心火熾烈煎熬難眠,有心慌心悸胸悶絞痛之症?”
這次殷無殤沉默了片刻才出聲:“最近這一年,確有這些症狀。”
有時還會吐血。
崔銘這次聽完直接跪下了,神情和語氣同樣沉重的道:“皇上,您這是被烈性丹藥損傷了心肺,且藥毒已經滲入心脈,若強行戒掉藥癮,恐有性命之憂,但若繼續服用……”
崔銘以額貼地,沉聲道:“草民醫術有限,有負聖恩,為今之計,只有神醫谷主或許有辦法,草民建議皇上盡快回京。”
崔銘特意將“盡快”兩個字壓著重音說出來,以表示病情已經刻不容緩。
但是皇帝本尊卻還是如常的平靜,右手食指習慣性地颳著下巴上淺淡的胡茬,神情淡然得彷彿此刻不是在說他這已入沉痾的病情,而是坐在禦書房裡與朝臣討論不大重要的朝事。
過了片刻,他才聲音悠緩地問:“若是繼續服用,朕還能活多久?”
崔銘:“……”
這他哪裡敢說啊?
李忠:“……”
立刻眼睛泛紅地道:“皇上您洪福齊天,怎可說這種晦氣話……”
“再聒噪就滾出去。”
殷無殤微微蹙眉:“崔銘,回答朕。”
崔銘沉默了幾秒,還是沒敢給出明確的日期,說:“皇上,草民鬥膽,建議您還是把藥癮戒掉,若是相爺知道了……”
後面的話沒等說出來就直接被殷無殤打斷:“你若是敢告訴他,朕就誅你九族!”
崔銘:“……”
“草民不敢。”
接著便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李忠和崔銘二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無奈和擔憂。
片刻之後,殷無殤再次開口,他問:“若是讓你替朕戒掉藥癮,你有幾分把握?”
崔銘:“……”
這和上一個問題沒啥分別,都是送命題。
但這個他沒法不回答,只能硬著頭皮道:“以龍體目前的情況來看……三成。”
之前他雖然也從脈象上看出不少問題,但當時皇上的體內有殘餘的藥效,所以並未顯現得這麼嚴重,直到現在藥效全部消失,才發現竟然如此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