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回到醫館之後沒有留在診堂幫忙,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或許是聽到殷無殤終於要離開了,緊繃了多日的神經忽然松下來,整個人都有種心力交瘁疲憊不堪的虛脫感。
脫掉身上沾滿灰塵的衣袍,也沒沐浴,倒在榻上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白天的居然還做了個夢。
夢中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大殿,殷無殤一身大紅冕服站在他面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深深的吻了下來,對他說:“溪知,我為你遣散了六宮,今日我便同你成婚立你為後,從此以後,你我二人攜手同行,生死共白頭,你可願意?”
李忠喜氣洋洋地端來了合巹酒。
穆溪知欣喜地點了點頭,端起酒盞甜蜜又幸福地一飲而盡,緊跟著卻突然胸口劇痛,一股甜腥湧上喉頭,低頭一看,酒盞裡殘留著一抹朱紅色,他認得那個顏色,竟是鶴頂紅。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殷無殤:“居然給我下毒,你為何要這麼對我?”
殷無殤俊美的臉龐忽然變得猙獰,咬牙切齒地告訴他:
“因為我已經有了新的愛人,要自然要除掉你這塊絆腳石。”
“你就是我帝王生命中的汙點,你若不死,我心難安!”
穆溪知捂著胸口,彎腰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滿頭冷汗地驚醒,他看到榻邊的地上一片鮮紅的血跡,胸口疼痛得彷彿真的喝了鴆酒,手腳也冰涼得開始打擺子。
他爬在床沿上喘息了一陣,嗡鳴的腦袋才漸漸清醒過來,已經三年多沒吐過血了,冷不丁來這麼一下還真有點受不住,五髒六腑都灼燒疼痛彷彿有把燒紅的刀子在內裡翻攪一般。
他有些納悶,為何會突然如此呢?
這感覺就像從前毒發的時候一般……
忽然想起什麼,忙算了算日子,心道果然。
這段日子一門心思只顧著應對殷無殤,竟忘記了服用參丸的日子。
那個冤家,果然與他命裡相剋!
抖著涼得如同冰塊一般的手擦掉頭上的冷汗,然後捂著刺痛的胸口起身,從床榻下方的暗格裡拿出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將裡面的藥丸直接倒進了嘴裡。
靈心怕他遇到垂危的病人會忍不住善心大發,十分小氣的只在瓶子裡裝了一粒。
那參丸真是個好東西,服下沒一會兒身體裡刺骨的寒氣便慢慢的消失了,融融的暖意順著丹田緩緩蔓延開來。
然後沒多久,那股融融就變成了熾烈的火焰,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彷彿整個人都被架在火爐上炙烤著一般,身體裡更有一股血氣往小腹底下直直的竄。
他這才恍然想起來,以前每次服用參丸,都要躺進冰棺裡,但是冰棺在太守府的暗室裡,殷無殤現在還在太守府,他根本就不能回去……
額頭上的汗珠流進了眼睛裡,刺得眼珠生疼,他抬手抹了一把,心裡迅速盤算著對策,自己這幅樣子也不能留在醫館裡,必須趁理智還在的時候找個地方藏起來。
只可惜雲郡氣候溫暖,若是在北方,在正月時節,隨便找個山洞都能當冰棺使。
思索了半晌,貌似只有從前的雲國皇陵那邊有一汪深潭……
自己身體現在這幅樣子不宜驚動旁人,胡亂的穿上衣袍又披了見大氅遮住某個反應明顯的地方,然後帶著帷帽匆匆從後角門離開了醫館,騎馬徑直往皇陵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