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俚俗的話簡直不像是能從裴昭口?裡說出的,寧離見了鬼一樣的瞪他?。
裴昭含笑道?:“若真回去了,那我也只能教使臣攜聘禮前往,雁帛金璧,求世子垂憐些個,入主中宮。”
寧離原本?還按著指下僵硬糾結的肌肉,聞言頓時多用了一點兒力氣:“誰要住顯陽殿啦!”
那地方?雖然離得不遠,但多少也有距離的哩!
更何況,都不知道?多久沒人住了,怎麼今天又提起來?
裴昭道?:“這可?不是我說的。”
寧離登時一呆。
顯陽殿為皇後寢宮,他?方?才沒有細想,這樣子反駁,倒像是預設了……
預設了半天,他?也沒擠得出個字來,抬頭?正見裴昭目中笑意點點,洞然一般。頓時心中一惱:“怎麼,要教我出去住了?那我才不去,我要回別院。”
“豈敢呢!”裴昭凝望他?,一時間莞爾,為這突如其來的嗔語,柔聲?道?,“自是盼著世子迴心轉意,與我同?住式乾殿一處。”
至於那顯陽殿,收拾便收拾了,不過做個幌子哄外人。
四目對視間,皆是笑了起來,為著兩心相知,那即將到來的狂風與惡浪,彷彿也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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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三,天子千秋,帝與群臣同?樂,於太極殿設宴。
巍巍宮闕,峨峨重樓,琉璃碧瓦倒映朝陽金光。
廣場禦道?前,朱紫斕袍,肅穆莊嚴,百官雲集,群臣朝賀。《千秋樂》樂聲?莊嚴恢弘,鳳閣龍樓間,韶樂回蕩,但見眾人伏拜,山呼萬歲。
太極殿中,官員、使臣魚貫而入。
久病未愈的天子終於現身,冕旒之下,容顏端肅,舉止端方?,威儀不減。彷彿與從前並無甚兩樣,然而令眾臣起身時,分明聽得一聲?輕咳。
群臣神色各異,偶有交彙,或憂色,或煩擾。因為天子病徵,甚少能見得些喜氣。
禦案之上,天子端坐。
眾臣行?禮,各自入座,不免逡巡些去目光。卻見天子禦案下不遠一階,赫然設著一金漆嵌螺案,可?再?一觀,形似而非,那案面上,分明繪的是五爪金龍。
那據傳頗得盛寵的寧氏世子,正立身在那案前。
那簡直是於禮不合,邊地藩王的世子,怎麼能夠坐在那處?
殿中霎時暗流湧動,有些個交錯過眼神,頓時間想起甚囂塵上的傳聞。平日裡都見不到這一位,如今終於露面,難不成竟然是真?
欽天監都去算黃道?吉日了,據說陳院長親自查探了番,絕對沒有半分作假。
天子若當真是此心思,那簡直是悖逆天理、離經叛道?!然而今天正逢千秋,若非熊心豹子膽,又有哪個當真敢開口?。
殿中舞樂正盛,中正端雅。觥籌交錯間,卻時不時有眼神飛向金漆龍紋案那處,但見郎君朱袍金冠,容光絕豔。
忽然聽到一聲?輕緩:“寧卿,到朕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