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反扣住他的手,根根楔入,十?指纏|綿:“你要我的答案,你把每一條路都列在我腳下,但?自己什麼?也不說。九齡今天帶著書冊來見我,我在兩儀殿中等你,你又去了哪裡??”
小內侍說他出了宮,可奉辰衛綴著,私底下來稟報,世子在浮屠塔高處,吹了一日的冷風。
自塔上掠下時?還會?怒聲問自己,卻不知道,裴昭心中已經幽然燒了闇火。
“你要我選,你要我選什麼?,你又要我的答案是?什麼?!”
兩人並?肩,手指相攜,那本是?極親近的動作,可裴昭言語步步緊逼,眸光雪亮迫人。
寧離被逼問得?有些倉皇,那聲音甚至發啞:“我不想你日後後悔……”
裴昭抬手,拭去少年眼尾斑駁的淚水。
“那我若選第一條呢?若我只願解黃泉竭的毒,年壽不永,日後先你一步而去……寧寧可否會?後悔?”
“行之!”
寧離聲音近乎於?尖利,抬手捂住裴昭的嘴,不許他繼續再說下去。他本以?為無論裴昭如?何選擇,自己都能泰然處之,然而當真聽到從裴昭口中說出,卻是?一陣難言的疼痛。
“不會?的。”他嘶啞道,“我不會?使你有事……但?凡我活著……”
裴昭的眼眸幾近於溫情:“寧寧,人力有時?而盡,何況天意從來高難問[3],又豈能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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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逼得?哭了,雪白麵上淚痕交錯,目光模糊水痕斑駁,實在是?可憐。
為了自己這身病已經見過寧離落淚好些次,唯有這一次,是?裴昭刻意逼迫。
臂膀上的手指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明?明?談的是?自己的生死,可狼狽不堪的,卻是?懷中的少年。
“寧寧,你想要我的回答是什麼?你想我走?哪條路?我亦不想一朝選錯,日後只能空留餘恨。”
“你告訴我,嗯?你要我怎麼?選?”
“…………”
他們在石階前坐下,在冰冷的陣法前,依偎做一處。
寧離顫抖著開口,他彷彿從手指到嘴唇都在發抖,那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力氣:“我……我想要你重修。”
“我找到了‘日月之明?’那一卷,你……能不能……廢功重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擠出來的音節,更不知道,牙齒發顫,那幾乎已經如?同氣音。
卻如?此清晰,一清二楚的,印在了裴昭耳底。
微涼的唇在額角落下一吻,裴昭並?未曾有半分遲疑:“好。”
一錘定?音,破去所有彷徨與猶疑,碾過所有蕭瑟與不安。
然後他開口:“我不知其中有何種?艱險,教你如?此遲疑,如?此害怕。但?我既答應你,便會?全力以?赴……寧寧,‘山河永固’是?皇城用以?迎敵的大陣,全力發動時?,或可教無妄境隕落。”
“我教時?家大郎為間者,傳去青鳥,上皇與蓬壺暗中茍且,只怕李觀海不日便會?赴京。廢功後我怕心神無力,無暇外顧,將?這座陣法託付給你,可好?”
寧離淚水漣漣,被吞沒在了唇齒間。
他喘|息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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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夜色將?明?。
時?逢廿五,內侍傳令出,陛下偶感風寒,龍體欠安,今日罷朝。
醫者提著藥匣快步踏入,正經過奉辰衛大統領,瞧見他眼下一片深青,怕是?一|夜未眠。
蕭九齡頷首示意,禁宮之中,處處安排妥當。然而見得?醫者,仍不由得?踏前一步,沉聲問道:“孫先生究竟有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