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不知他可以傳青鳥去?蓬壺,以為?他只?能遞去?尋常書信,這才作罷了念頭?。
可若是知曉青鳥一事呢?若祖父昨夜嚴聲厲問,他可還有推脫的辦法?他是否會傳信蓬壺?
時宴朝叩首,澀聲道:“……若陛下仍心有懷疑,召蕭統領來,一試便知。”
幾?息間的沉默,竟是如此折磨漫長,久久不曾聽得天子言語,時宴朝將奏摺合好,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不敢直面君王,不敢直面天恩,唯有將己身扣在冰冷的金磚上,彷彿這樣,能壓下幾?分熱炭的沸意。
“時卿倒是說說,朕懷疑什麼?”
時宴朝面色蒼白,渾身發顫,他心知自己已經犯了欺君之罪,可至於此,便再?沒有了退回的餘地。他道:“懷疑蓬壺……是否有不臣之心。”
話語至此,喉中那塊熱炭終於吐出,他已不知自己喉嚨是否被燙穿,可他心知再?隱瞞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時宴朝道:“上皇曾遣人去?蓬壺,問道是假,密謀是真……臣從前並不知曉,也是不久前,才得了三言兩語,隱約生出這麼個猜測。”
大安宮中,上皇退位之後,尋仙問道,似乎想尋訪長生。天下道觀走過許多?,一處一處皆是稟明上報了的,可去蓬壺的內侍卻沒有尋著地方,說是在海上遭遇風暴迷了路,連人也不見了。
九州四海,道門數不勝數,怎麼偏偏失了音信的那處,便是蓬壺?
殿內一片寂靜,不知過了許久,終於聽得天子開口:“上皇與?蓬壺許諾了什麼?”
時宴朝道:“事成之後,願奉家師為?國?師,願尊蓬壺為?天下道庭。”
而那要成的是什麼事情?
時宴朝心中慄六,根本不敢再?想。
他如何敢,又如何能!這件事梗在喉中,輾轉反側,無人能謀,無人能議。誰料昨日又在家中,看到了大安宮派來的內侍,誰料祖父竟是那般糊塗。
他啞聲道:“知而不報,犯上欺君,這是臣第四樁罪。”
李觀海如何能成為?大雍國?師,蓬壺又如何能成為?天下道庭?大雍從無國?師,亦無國?教先例,那必然要讓禦座上的君王首肯。可如今禦座上的是當今天子,李觀海聯絡的卻是大安宮的上皇!
這中間安的是什麼心思?
無外?乎謀逆造反,犯上作亂。
這對?天家父子之間不睦早不是什麼隱秘事,三年前宮變便是時宴朝不曾入京也有所?耳聞。如今只?不過微微一想,已近乎於毛骨悚然。
前日的比試,陛下為?何不偏不倚,正正好取了那一把“別春水”作為?彩頭?!
而他偏偏以為?那劍出自白帝城,當真不曾上場。
那是陛下的試探,或者說是陛下的考驗,而自己的答複……時宴朝吞下喉中苦澀。
他,大錯特錯。
彷彿一聲嗤笑?:“他想當國?師?”
時宴朝啞聲道:“家師……屢敗於白帝城,心中生出些魔念。上皇道若他為?國?師,有天下供奉,白帝城便再?難企及。”
輸給厲觀瀾,幾?近心魔。而在天下人眼?中,蓬壺低了白帝城一頭?。李觀海心生不甘,饒是已為?武道宗師,竟也不能倖免。
“何必攔著?青鳥。”天子輕嘆,聲音裡帶著?奇異的溫和,“若是再?有人勸你?,你?照傳了便是。”
時宴朝重重叩首:“是,臣……願為?陛下前驅。”
他知道陛下的意思,也知道終於謀求一分生機……盡管那前途艱險重重,他已近乎於脫力。
便在此時。
“陛下呢?”遙遙的聽見一道清靈聲音,自遠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