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以毒攻毒之法,便是清醒也十分難熬,更何況如今裴昭昏迷不醒,縱使是取了?那角奎來,其中?的兇險,較之平日更勝又何止數分。
薛定襄略一沉吟,將人扶起,雙掌探上,想要度些真氣過去?。然而?甫一入體,便受到了?兇悍反擊。
殿中?只?聽得一聲悶哼,他原本?剛毅的面上,頓時?浮起一抹血紅。
只?怕是無用……
掌下所探軀體,幾乎無入手之處。
裴昭所習功法特殊,一身真氣對外界太過於抗拒,更因為此刻在昏迷之中?,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愈發兇狠肆虐。若是在裴昭清醒之時?,真氣得主人控制,薛定襄還可?以嘗試替他護住心脈,然而?在人昏迷的當下,卻比登天還難。
他並不氣餒,又使了?巧勁兒,嘗試幾番。卻是畫脂鏤冰,無功而?返,還因著?真氣反噬,面色漸漸也發白。
初初見得他運功時?,殿中?兩人,雖知極難,但仍懷抱著?些希望。然而?眼見著?一次次石沉大海,徒勞損工,說不得,又熄滅了?下去?。
張鶴鄰啞聲道:“薛統領,若換了?蕭統領來呢?”
“無甚差別?……九齡的真氣,與陛下也相斥。”若真要說,那幽冥奇詭的真氣,只?怕這世上,便沒有一個能相合的。
薛定襄眉仍是皺著?,面上卻多出了?幾分不解,他道:“倒是有些奇怪,我?勉力探入些許,查探到陛下|體內,又還有另一道真氣若隱若現,替他護住了?心脈,只?是想要靠近卻不得法。不過如此看來,卻比先前所想的要好一些……或許可?以稍作?等待,看陛下能否自己醒來。”
護住了?心脈?
張鶴鄰心中?一動,想起前夜裡所見,頓時?間有所覺。他斟酌著?如何道明,忽然聽得外間喧鬧,似是起了?異動。原本?他便是心中?煩躁,此時?說不得一聲冷笑:“這些個魑魅魍魎,到底是忍不住了?!”
那語氣隱隱的發寒,一貫和善的面容,這時?節瞧著?竟有些森冷。
式乾殿外,三重?禁衛,層層防守,密不透風。
又是哪些個想尋死的,闖到了?這殿前來?
薛定襄劍眉一揚,已然轉身。張鶴鄰熟諳他修為,知曉有薛定襄前去?,必定萬無一失。
然而?不知外間究竟是何樣?的異動,遲遲的不見人回來,反而?是聽見一道渾濁腳步聲,是內侍在殿內匆匆行走?。
那內侍急急忙忙的道:“張總管,外間的人是世子!”
張鶴鄰心中?一跳,電光火石間劃過了?幾轉,他目光示意李奉禦在側,急急地迎出去?,剛好見得殿外,雪衣狐裘的少年郎君正站在階上,懷中?猶抱著?兩枝血色梅花。
甲冑森寒,兵戈雪亮,那氣氛已然是有些劍拔弩張,薛定襄引而?不發,眼見著?就要出手了?,他急忙道:“薛統領且慢!”
聽見他聲音,那少年倏地轉頭看來,一張面孔上又是惶然又是焦急,脫口而?出道:“張管家!”
張鶴鄰定定的站住,到了?此時?,面上還做著?一貫的笑容:“寧郎君怎麼來了??”
寧離原本?就急得很,見張鶴鄰這時?節還笑,心裡頓時?更慌,彷彿沒聽見那句話似的,不答反問道:“行之在裡面是不是?”
張鶴鄰笑容一時?頓住,便是薛定襄,雙眉亦是一軒。
這裡根本?不是荒僻山野中?的別?業,而?是帝國的中?心,皇帝的寢宮。高懸的匾額上,式乾殿三字,分明不容錯認。
薛定襄也知,君王似是對寧氏的世子有幾分偏愛,但這其中?有幾分信重?,只?怕遠遠到不得眼下這般。實?際上,除卻他、蕭九齡、張鶴鄰與李禦奉之外,根本?不該有外人得知內中?情況。這寧氏的世子又是使了?什麼手段,竟然窺測帝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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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張鶴鄰不答,那笑容也是薄薄一層。寧離立時?追問:“他的病又發了?麼?”
張鶴鄰思索之間,終於是嘆了?一口氣:“有勞寧郎君掛念了?。”
那無異於預設的話語,頓時?教寧離眼圈一紅,喃喃道:“當真出事了?,對不對?他人在哪裡,我?要見他……”
寧離立時?要上前,卻被人攔住。薛定襄目光中?有警告的意味,卻不是向著?他,而?是向著?張鶴鄰。
“他如何得知這些?”薛定襄沉聲道,“何況他身份十分敏|感?,不可?放到陛下|身邊。”
張鶴鄰一跺腳,咬牙道:“且放行罷,若是出了?事,由我?一併承擔。況且薛統領你就在邊上,難道還怕有事在你眼皮子底下發生?”
薛定襄挑眉,正要駁斥,誰知寧離已經顧不得了?。他只?覺得手上驟然一股大力,錯愕間竟沒有攔住。下一刻,便見著?那少年步履匆匆,已是直奔殿內而?去?。
他心中?暗罵一聲,頓時?冷冷甩下個眼刀,急忙忙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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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簾幕後,只?見得榻上青年,昏迷不醒。原本?俊秀的面容,也是蒼白而?憔悴。
空氣中?彷彿飄浮著?一股冰寒的氣息,帶著?腥甜血味,若隱若現。
薛定襄雖是默許,心中?仍是警戒,他緊緊地跟隨其後,掌上真氣凝而?不發,正見得那少年怔怔跪在榻前,一張面容失魂落魄,驟然間仰起頭來,卻是脫口而?出:“黃泉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