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氣晴好,日光灑在庭中院上,青磚瓦片 都被映上了幾分金紅。
用過膳後,裴昭與他說,淨居寺外有監門衛守著,平常並無外人?入內,他想要走走看看也是使得的。寧離出了禪房,果然見得一片悄寂,四下裡,並沒見得個人?。
昨夜裡並不覺,今日才?看見,那寺院中種著許多常青的柏樹,蔥蔥鬱郁,綠陰連片,更顯幽靜。越過那成片的柏樹後,仰頭便見得一座浮屠高塔,高有九層,鑲著些青藍黃綠的琉璃磚,通體碧透,流光溢彩,輝煌絢爛。
寧離便是沙州佛寺見過不少,乍見這琉璃高塔,一時也有些稀奇。
淨居寺清幽的很?,除卻地處於宮牆之內,瞧著與那日去過一次的翠靈寺也沒什麼?區別。可是這座高|聳入雲的琉璃寶塔,卻極是奪人?眼目。
寧離站在庭中,仰首望著琉璃塔上精雕細刻的蓮花與寶相紋樣,不覺間竟有一些出神。
分明此前從未來過此處,彷彿間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可若是真要論,卻不知道是從何說起了。
一時半會?兒也難住。
.
那不知是站了多久,待得寧離終於回神的時候,視線餘光中,忽然見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僧。那老僧亦不知是何時來到這一處,此刻手中持著紫檀佛珠,面上略有苦相,神情倒是慈和。
見得寧離看來,那老僧微微頷首,長眉翕動?,佛珠輕撚,卻是長長的唱了一聲喏:“……阿彌陀佛。”
佛號沙啞,緩緩墜地,彷彿間,聽著竟有幾分嘆似的。
.
寧離此前並不曾見過這老僧,可老僧突然出現在此,還不將旁人?給驚動?,不是有高深的修為,就是對?此地極為熟悉。他心中生出些猜測,也行了個禮:“歸喜禪師?”
那老僧不曾反駁,正是這寺中的住持和尚,歸喜。
歸喜禪師道:“貧僧來時,見小施主看了這琉璃塔許久,不知小施主心中,此塔如何?”
寧離斟酌些言辭:“遮天蔽日,恢弘氣派。”
他所說不假,這塔確然極有氣勢。
不料一問剛畢,又有題來。
歸喜禪師又問道:“不知若與沙州相比,又是如何?”
寧離微愣,在這話?語裡隱約些猜測:“禪師怎知我是沙州人?士……”
歸喜禪師老目湛而不濁,落於寧離面上,聲音雖淡,卻微微嘶啞:“因為若無看錯,你當?是沙州寧氏的小郎君。”
話?音落下,竟不做聲。
.
先前宮人?來召時,並未言明要他將何人?帶出宮去。可乍見之中,他已經?辨認了出來。
那小郎君眉如墨畫,粉面朱唇,一張面上淨是些疑惑,似是不解他究竟如何做此判斷。
可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歸喜禪師默然,緊撚著手中佛珠,徐徐走到寧離身?側,一併望著這高聳入雲的琉璃浮屠。他並未有解答之意,只緩緩道:“這座塔始建於元熙年間,直到仁壽十三年,方才?徹底建成。每逢夜臨,塔上便會?點亮七十二盞油燈,長夜不熄。若依上皇之意,無論在建鄴城中何處,都能看到這座不滅的高塔。”
寧離眉頭微蹙:“可昨夜裡並不曾見得亮過。”
歸喜禪師合十:“陛下登基後,曾言燃燈耗資甚巨,奢靡無度。於是琉璃塔上的油燈,便從此停息,距離如今……也有三年之久了。”
自那番被裴昭點明皇帝已換了一位後,寧離也惡補過些知識,曉得當?今這位陛下,即位也不過三年。掰著指頭算算,那豈不是剛剛登上大統,就把這琉璃塔的燈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