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仔細將裴昭端詳著,卻覺得今日看來,眼前郎君眉眼溫文,雅緻清雋,氣色比昨日更好了一些。
大概是湯山地?界更暖、昨日也歇息得足夠的原因罷……
寧離不禁問道:“行?之,你的病現在好些了麼?”
裴昭神色如常:“待得冬日過去,自然就好了。”
“這樣呀……”寧離嘆道,“真希望春天早些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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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存了事情,後面說不得就有?些恍惚。
用了膳出來,穿過迴廊,越過庭院,踏了一條小徑,卻沒想?到,道上?竟然還有?人在等他。
簷下?一道褐青色的身影,正是晨起時見過的,那?時挽著雪亮的劍花。
薛定襄聽得他腳步聲,轉過頭來,目光掃過,點頭示意:“……寧世子,今天早上?的事,是我冒昧,還望你見諒。”
寧離沒想?到薛定襄守在這裡,是要給他道歉的,於是點了點頭。他本?想?說小事一樁,不必放在心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便改了口?:“薛統領,我倒是沒什?麼……只是以後,不要隨便就這樣對著人出手的,總會有?人反應不過來。”
薛定襄負手,淡然道:“多謝寧世子好意,不過,薛某的劍,自己控制得了。”
寧離:“……”
嚯!好大的口?氣?!
寧離著實是被?這回應給弄得結結實實的一愣,但是再一想?,眼前這位已經是入微境界,雖然瞧著有?所缺損,但境界總歸實打實、不是假的。如此高手,有?這樣的心氣,好像也算是尋常?
“好罷,我也只是提醒一句,薛統領心裡有?數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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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延伸處,枝椏橫斜,霜天雪地?一片茫茫的白裡,唯有?一點玄色的影子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不在。
石徑上?薛定襄佇立,望著那?行?遠的身影,若有?所思。
寧王府的小世子究竟如何,並?不值得他看重,真正教他的,卻是陛下?對那?小世子的態度……
見他出劍,震怒不假;見那?小世子,憐惜不掩。
若果不是親自查出一旁乃是沙州寧氏的別院,見得陛下?這般態度,幾乎都要教他錯認。
個中種種,皆是與往日大相徑庭,從前何曾見裴昭這般溫和模樣?還道是這位陛下?,清峻冷雋。如今只是短短時間內的瞥見,已經有?些教薛定襄心驚。
他沉靜數刻,目光收回,轉回主?院內。
裴昭正在上?首,見到他來,淡淡的說:“……定襄,我聽鶴行?說,昨夜裡是你提議,將寧寧留在這邊。”
薛定襄點頭:“正是。昨日寧世子深夜前來,說不得有?些蹊蹺,是以屬下?將他留下?,想?要查探一番。”
那?蹊蹺……
還能為?何,教寧離半夜也要翻牆前來?
清脆如甜菱的嗓音,彷彿又回蕩在耳邊,那?理由為?何,早是從小郎君的口?裡,清清楚楚的吐露了出來。帶著些輕快的笑意,綻開兩只淺淺的笑渦……
裴昭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慢聲道:“所以你就用劍去試他的蹊蹺?”
薛定襄說:“當?時見寧世子過來,忽然心動,便想?要用劍試探一番……”還有?一遭,並?要說明,“也正是這等危機時分,沒有?防備,才好看出他的本?事來。”
裴昭微微一默。
他此刻心情已然平靜,然而當?時見得劍光直直朝著寧離刺去時,卻是難掩的心驚肉跳。
此刻薛定襄所說,誠然有?理有?據,那?關竅他不是不明白,只不過……
“定襄先斬後奏,是料定我不會責罰?”
薛定襄立刻道了聲“不敢”。
裴昭微微閉目,並?不開口?,良久,終於道:“寧寧性子和善,他既然不在意,那?就暫且放下?,只是下?回莫犯。”
薛定襄自然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