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恰若一個沉重的打擊。
便是張鶴鄰,一時間也默然。
裴昭身?上的毒,乃是生來就有的,繚繞於內腑,陰譎森詭,絕難拔除。
便是“藥王”再?世,只怕都要?發幾分愁,更何況,孫妙應早因?為採藥時失足,摔下了萬丈懸崖。
若是當?真如說的那般輕易,當?初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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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下兩人,一時寂靜。
身?後簾幕重重,遮蔽視線,教人不知?曉以內的動與靜,身?前冷月如鈎,銀輝遍灑大地,說不出的冰冷悽清。
室內燒著銀絲炭,暖意如春,可並沒有一人,覺得是暖和著的。
每一年的冬天?都是這般,蕭瑟肅殺,建鄴城地居南方,分明是一等一的鐘靈毓秀、山水秀麗之地,然而落在人眼中,也並不比北風卷地的幽州好上多少。
張鶴鄰垂頭,正瞧見地上直直的一條青蛇屍體。此刻那白唇竹葉青已經死了有些時候,身?體也變得僵硬。
他?方要?吩咐處置了,忽然間又想起來一事,頓時問?道:“……薛統領可曾見到陛下的那隻鳥兒?”
薛定襄道:“我見它叼著那蛇出來,便將蛇截下了。那鳥兒自己飛走?,也不知?飛到了哪裡。”
那時張鶴鄰並不曾阻攔,便是因?為他?知?道薛定襄在外。有這位薛統領守著,那小?隼決計逃不開,自然也不會出現什麼紕漏。只是當?時那般想著,如今又有幾分猶疑,說不得便是欲言又止。
他?還沒有開口,薛定襄卻已經瞧了出來,直言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並不會傷到那鳥兒。”
如此,張鶴鄰才鬆了一口氣。
薛定襄心中微微有些詫,心道什麼時候,陛下又看重那隻小?隼了?張鶴鄰此刻的態度,顯然不會是無的放矢。他?這般在意,只有可能是因?為那小?隼得了裴昭的青睞……但是從前,可並不記得有這一遭啊?
萬般念頭閃過,這樣想著,暗暗記下不提。
薛定襄只道:“原本也不打算攔的,只是它叼著白唇竹葉青。這蛇的屍體,萬萬不能教外人看見的。”
張鶴鄰亦是點頭:“薛統領思慮周全。”
至於這地上已經僵硬了的蛇身?……
“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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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碟酥油餅,一碗甜乳酪,幾顆小?青桔。
半夜裡見得小世子未曾入睡,堂內燈盞亮起來,說不得下人們也驚起。
夜宵呈了上來,只是在桌邊捧著大快朵頤的人,卻不是寧離。他?一身?輕|薄的衣裳,此刻仍舊在窗前站著。
小?薊張望道:“郎君,你真的不餓麼?”
寧離“唔”了一聲,搖了搖頭,仍舊是將窗外望著,有一些心不在焉。
忽然間一顆剝了的青桔遞到了手邊,寧離順手接了塞進口中,差點沒有被酸倒了牙齒。頓時間回頭,對?小?薊怒目而視。
小?薊笑嘻嘻的說:“郎君,你剛才看上去真的好嚴肅,現在好多了。”
寧離:“…………”
他?也有嚴肅的時候麼?
他?心想自己哪裡嚴肅了,這不是半夜裡起來,有些被驚動,才將外面?望著麼。
小?薊說:“我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想來不管是什麼,郎君也不要?憂心呀……天?塌下來,也還有寧王府在後面?到這裡來了?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但是被那一顆青桔打了岔,也漸漸平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