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家已經再經不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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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寺依山勢而建,殿閣浮屠,星羅棋佈,若天女散花般落在山間。俯瞰之時,但見山巒波濤,林海松竹,自有一番暗藏的氣機法度,不愧“江東第一佛寺”的美名。
此刻正是香火旺盛,人流穿梭,絡繹不絕。
大雄寶殿前,香焚檀燒,青煙嫋嫋。然而更加高處的法華閣內,卻是另外一副光景。
兩名年輕郎君相顧而坐,均是錦衣金冠,華服玉帶,赫然便是一副貴族子弟出遊景象。
此刻其中一位面中略有急色,頻頻朝欄杆外張望,目中有期盼,亦還有焦灼。他本是生的十分俊美的容貌,偏偏臉上有未曾褪|去的烏青,生生顯得有幾分滑稽狼狽。
若是教時老侯爺在此,定然認出來,不是他家中二郎是誰?
只是時宴暮已經被勒令出京,緣何此刻,又出現在長幹裡的建初寺內?
“二郎,你莫慌。”他對側那人紫金冠,白玉帶,桃花眼天生帶笑,生的粉敷雪捏似的樣貌,此刻搖著描金扇,溫聲勸道,“已經差人去請了,要不了多久的。”
“多謝魏王殿下……”
裴晵便是一笑:“若說起來,你我其實也可論做兄弟,何必如此生疏?”
時宴暮不想他有此言,一時間心中大為感動。他幼年時便已經離京,從小在東海長大,不曾有識得魏王。然而此次相交,卻覺得一見如故,恨不得引為知己。倍感親切之餘,心中也得到一種安慰,難道這就是血脈的力量嗎?
若從母系論,他的確可以與裴晵,稱作是表兄弟。
一時間不由得說了番感慨,裴晵自然將他寬慰,連連勸他,不必如此。法華閣內,和樂融融,好一派賓主盡歡光景。
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傳來,裴晵笑道:“必然是大郎來了。”
然而轉頭之際,卻只見得進來一年輕侍從,身後卻沒有跟的人。
裴晵不覺詫異:“大郎呢,你怎一個人回來?”
侍從低頭答道:“奴婢沒有請見,時家大郎道家中有事,先行走了,改日會向殿下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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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晵原以為時宴朝會被請來,未想竟然被人晾在一邊,此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時宴暮聽見了,本想嚷嚷,難道不曾告訴時宴朝,自己在此處麼?然而見了裴晵臉色,心中一個突突,到底沒有說得出話來。
法華閣內,一時寂靜。
時宴暮惶惶。
“殿下。”他聲音放低,“我兄長他……”
“不妨事。”裴晵似終於緩過來,沖著他擺擺手,卻是苦笑,“想必是家中出了急事,不得不趕回去,連來見一面也顧不上……今日卻是我對不住你,本說好的請大郎來,沒想到也未曾做到。”
“不如我去尋兄長問一問……”
“使不得。”裴晵立刻道,“你如今已經是被時侯要求歸家,如何能使他曉得,你還在京中?若是教時侯知曉,便是我再想幫你,也實在無法了。”
時宴暮連連點頭,只道裴晵所言極是,那閣內氣氛,漸漸又融洽下來。
欄外青山,簾外浮屠,只是終究瞧著,不似先前閑適。
時宴暮心中鬱郁,至於那欄杆前,隨意眺望著,忽然見著個身影,眼前一凝。一時間,心中似恨似憤,新仇舊怨,悉數湧上心頭。
“殿下。”他語氣中有種奇異的興奮,“既然兄長失約,不若我們將另一位請來。”
“誰?”
“寧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