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一些日子的情詩,總覺摸不清泰恆想法。他那些為泰恒生裡來死裡去的過往像是抹不去的恥辱,哪有人會這樣傻,偷偷喜歡一個人這麼多年,情願暗自為他改變自己,卻不敢說一句我喜歡你。
他應是高高在上的仙界之主,那些脆弱而可笑的往事不應為他人所知。泰恆卻在知曉後,態度轉了大彎,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一句句詩寫來,看得他滿頭俱是霧水。
夫殷想不透泰恆的想法,索性不想了。
“臣喜歡陛下。”
夫殷怔愣看著泰恆,那人雙眼澄澈,寫滿認真。
夫殷受不住,垂下眼回了句:“與我何關。”
“與陛下有關。”泰恆聲音大了些。
“孤已下旨要你娶鏡……”
“臣做了許多錯事,有心來向陛下認錯。”泰恆沒聽夫殷說話似的,一撩下擺,跪在了殿上。
夫殷眼神冷下。
“臣年幼之時,曾遇一人,傾心不已,”泰恆輕聲道:“後遭大病,失去了有關他的記憶,也傷了仙根,無從修煉仙法,往後臣入仙界與霖止交好,意在與人交好求人庇護,雖是好友,臣卻始終嫉妒霖止天資,憎恨自己無能,彼時與陛下相遇,見陛下也如霖止一般天縱英才,便動了壞心思,故意戲弄陛下,以洩己身嫉恨,此為一錯。”
夫殷微睜大了雙眼。
泰恆從來一副風輕雲淡模樣,他從未想過仙根損壞一事在泰恆心中留下了這樣大的傷害。
“魔界再遇陛下,臣有心與陛下相許,卻從未主動開口,以致盈冉假扮陛下,欺騙了臣,使臣與陛下陌路上千年,此為二錯。”
夫殷表情一變,“你說什麼?”
仙魔之戰前,他送走泰恆,此後再見已是天罡池畔手刃盈冉之時,他從來以為泰恆是在他昏迷的三個月裡與盈冉相遇傾情,此時聽來,卻好像是他想錯了。
泰恆看著終於卸去冷漠神情的帝王,緩緩道:“臣與陛下飲酒作別,離去時覺察陛下好似親了臣,後續便又偷偷去了次魔界,遇見盈冉,盈冉假作陛下,給了臣一紙定情詩。”
夫殷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背過身去,來回走了幾步,腦子裡疼得厲害。
泰恆跪在桌前,安靜看著他的後背,他在蓬梧島時,將夫殷在魔界時的樣子看了許多遍,折嵐說得對,縱然夫殷在魔界在他面前展現只是個沉默的魔君形象,可在細微處,他依然可以看出夫殷的溫柔,夫殷的怯懦,夫殷的許許多多好與壞。
這與他後來在仙宮裡看到的夫殷是重合的,他喜歡這樣的夫殷,自卑而勇敢,脆弱而強大。
“臣……”
“不必說了。”夫殷打斷了泰恆的話。
他轉過身來,眼中的湖面複冰封了起來,靜謐無聲。
“你我之間再無可能。”
玉石板地的溫度透過衣裳,侵入骨髓,鳳凰細微發起顫,又逐漸平靜。
他朝前拜了一拜。
“臣不求結果,只望陛下知曉,臣知有錯,臣喜歡陛下,故而臣不會再犯錯,從今往後,臣不會做任何有害陛下之事,亦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陛下。”
泰恆跪直了身子,唇角微微勾了笑,“陛下需要臣做什麼,臣便會做什麼。”
他像平日那般笑了,眼眶卻紅了一片,夫殷沒來得及看清,這人已伏下身去,又拜了一拜。
“謝陛下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