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資質雖凡,佔蔔之術倒的確出神入化,長褚思慮一番,還是坐下,“那便多謝孫兄好意。”
孫少逍接了小童奉上的龜甲銅錢等物,閉眼低念幾句,龜甲中落出銅錢,直直朝長褚滾了過去。
長褚不動如山,看銅錢在桌沿停住,沒了動靜。
孫少逍皺眉道:“泰恆兄近日將遇一故人……”
長褚心中一動,臉上卻不露分毫,“孫兄為何一臉愁緒?”
孫少逍答:“此人身帶煞氣,只怕這故人相逢,非是喜事,而是劫難。”
長褚臉色微僵,腦海中出現一跪在地上身著軟甲的青年,青年滿臉不甘與憤怒,朝他大喊道:“殿下為何不爭?”
“五殿下瘋瘋癲癲、喜怒無常,怎能堪任天帝之職、統領眾仙!”
“屬下去殺了他!”
……
孫少逍道:“泰恆兄?”
長褚恍然回了神。
泰恆坐在床沿,踏雲山貓蜷在他腿邊,愜意的打著哈欠,溯時鏡懸浮在泰恆面前,鏡中印著泰恆微沉的臉。
紙花悠悠從泰恆手心漂浮而起,停在了鏡前。
泰恆念動了咒語,話音落後,溯時鏡鏡面便如水波一般蕩了開來,泰恆心吊起來,死死盯著溯時鏡,房中一時靜得只剩貓兒的呼吸聲。
鏡面忽然一定,不動了,上方依舊印著泰恆沉靜得似是暴雨將至前的臉色,不見其他。
溯時鏡照不出盈冉的生前記憶。
泰恆試了數十次,甚至以踏雲山貓做過媒介,也未照出任何有關盈冉的記憶。
陵墓無碑之人,眾人遺忘之人,無在世記憶之人。
靜到極致,泰恆忽然自嘲一笑,他將有些畏縮的踏雲山貓抱起來,在房中來回走了幾圈,仔細回想盈冉的點滴來。
末了,他低下頭,低聲道:“我莫不是做了個夢?”
可夫殷不至於在夢裡,木兮不至於在夢裡,知曉仙魔大戰的眾仙也不至於在夢裡。
盈冉,在魔界與他互訴衷情的盈冉,屠殺三萬仙魔的盈冉,被夫殷斬殺於天罡池邊的盈冉,怎麼就沒了痕跡?
踏雲山貓細細叫了一聲。
“問陛下?”
泰恆搖搖頭。
“他怎會告訴我?”
他與夫殷處了這樣久,已吃透了夫殷的性子,這人好欺負,心也軟,甚至有些自以為是的可愛。可他也是天帝,是仙界之主,也有帝王的殺伐決斷,他能狠下心殺死陪伴他五百餘載的盈冉,重罰忠心耿耿數千年卻一朝墮魔的霖止,就證明他心中亦有一條底線。
一條連泰恆也無法觸碰的底線。
泰恆垂了眼,“貓兒,貓兒。”
踏雲山貓輕輕碰了碰他的手。
泰恆喃喃:“盈冉總說夫殷善良單純,他——是不是被夫殷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