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恆見他願意服輸,原本無甚表情的臉上浮了笑,聲音亦柔和了起來,“無妨,若陛下喜歡,臣願意教陛下如何吹這曲子。”
夫殷手裡發顫,心裡也發抖,他橫了玉笛在唇邊,想著從前司韻官教他學笛時的教導,小心的吹了一段音出來。
泰恆面色一僵,停在他肩上的鳥兒蹦了兩蹦,翅膀一扇,飛走了。
夫殷小心看了泰恆一眼,見他沒有喊停,便大著膽子接著吹了下去。
這聲響直如鏽鐵拉弦,不聞婉轉,只有直入雲霄的悽厲噪聲,與陡然一落千丈的破啞之音,二者參差而出,直教人聽得懷疑雙耳,甚至於懷疑世間竟能有如此難聽之樂。
轉眼之間,原本歇了滿岸的鳥兒已消失無蹤,連原本駕鶴跟在後方的木兮君兮,也不知膽大包天的躲去了何方。
見泰恆臉色越來越控制不住的難看,夫殷的笛音便小了,
到最後,他索性不吹了,一雙手將玉笛捏的死緊,繃著臉道:“我本就說過我吹不好。”
泰恆靜默許久,忽然噗嗤一笑。
夫殷頓時掛不住臉了,他將玉笛往泰恆手裡一塞,“還你。”
泰恆扶了船沿,肩膀微顫,直笑得夫殷幾乎想將他扔下船去,好半天,才用玉笛敲了敲側腦,盈著笑看向夫殷。
“原以為陛下萬事皆通,之前說的只是推辭。”
夫殷板著臉,憋著氣不願理他。
泰恆又道:“想來陛下喜歡這曲子,學會之後,想聽之時陛下便可以自己吹來聽聽,如今看來,只有臣留在陛下身邊,為陛下吹這望千秋了。”
夫殷一愣,品出他話中意味來,僵硬的臉色一寸寸軟化下來,心裡只如被人親手餵了一勺蜜,甜得發慌。
“說得好聽。”
泰恆拉了夫殷的手,“臣原本就是來取悅陛下的。”
他這話就好似又往夫殷嘴裡餵了一大杯苦茶,將之前的甜味去了十之大半,夫殷笑容淡了些,卻沒撇開泰恆抓住他的手,反而翻過手來,輕輕的反握了住。
兩人順流而下,一日之內將瀛洲界風景粗略看了不到五成,水到盡頭,隔遠看盡處有一道天然垂落的濃重霧氣,迷迷濛濛的,讓人看不出這水究竟流向了何處。
夫殷道:“今日便到此處,回去罷。”
說完,他站起身來,臉色肅穆的朝水霧朦朧處行了一個三鞠躬的大禮。
泰恆直覺這霧氣背後定有奇異之處,便問:“陛下何故行此大禮?”
夫殷一揮手,兩人身下扁舟化回白雲,將二人悠悠托起,朝著來時的方向飛了回去。
“此處為我族族人歷代安葬之處,是為仙陵。”夫殷道。
泰恆面色一凜,連忙起身,朝那處行了一個大禮。
夫殷道:“我族雖世代傳承天帝之位,但歸去之後仍要回瀛洲界中安葬,日後我若仙逝,屍身亦要抬回此處,得一墓碑長眠此處。”
泰恆忙道:“陛下必然千秋萬代。”
夫殷一笑,眼底卻藏了落寞。
千秋萬代又如何,泰恆不願陪在他身邊賞花落花開,看冬去春來,他活得再久,也不過是為了撐住仙界這一片天,而他走與不走,這仙界總有人管著,也不會因坐在帝位上的不是他而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