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才漫天,一個西安府早已熱鬧起來。
正清秋,有晨風鼓盪,天際間一抹冷意溜下雲端,繞著人,清人間燥熱。
鄰居家一起出門來,見東頭官員家,有赤羅衣者,竟著三梁籠巾貂蟬冠,銀帶鈒花佩藥玉,將黃、綠、赤、紫織成盤雕花錦綬,下結著青羅絲網,上鑲銀鍍金環一對。
這是個五品官員。
他身旁跟著一個婦人,濃妝豔抹,瞧不出年紀,只見有髻上銀鍍金鴛鴦兩對,俱含翠珠,霞帔雲霞鴛鴦,鍍金銀花鈒墜子,上衣鑲邊繡雲霞鴛鴦紋長襖,下裳橫豎襴繡纏枝花紋長裙,那衣服的質地竟是用金粉調膠畫花的大雜花樣式,與霞帔相類同,乃是五品誥命命婦冠服。
那官兒威嚴地回頭吩咐僕從:“今日秦王大婚宴,老夫深夜才回,爾等主母早歸只怕也勞累的很,你等在天黑之前,要把大紅的燈籠,一氣兒在府上擺開,不許一寸地方有黑光,記住了?”
僕從們連忙保證:“做不好但凡打死不埋怨。”
那官兒很滿意,瞧一眼鄰居,連忙又夾起尾巴。
秦國公只怕是不會給秦王面子,人家不掛紅燈他們家燈火輝煌,搞不好那個莫日根又要蹲在牆頭看熱鬧來去。
這誰受得了。
那官兒正待要趕緊去,又聽另一邊吱呀一聲,走出個青袍官兒出來,那官兒形容是個富態員外,卻掛一身青袍常服,這不由讓五品官兒心裡升起。
他自問學問也不差,但也三十許考上了進士,煎熬二十年才升為五品堂官兒,就近監測知府的本領,這才是正經的出身官員。
那官兒鬍鬚一翹,鄙夷道:“我等讀聖賢書者怎可與這等人為伍。”
倒是那夫人勸道:“何必與他計較?”
她不與那買來官兒的官兒計較,那官兒卻要與她計較。
只聽門內一聲笑,有年輕婦人的聲音,吃吃嗤笑道:“讀書讀書,讀什麼書?可是恥笑秦國公不讀書,肅國公不讀書麼?”
五品官兒心裡一慌,連忙要拉著夫人:“上轎,快些去!”
只見那年輕婦人走出來,真是個二十許年紀,正是花兒一樣的芬芳。
婦人笑道:“到底是讀書多的人,以人為畜,真真與禽獸何異?天子尚且捨棄人輦而使用龍車,你們算什麼。”
誥命夫人心中怒火高,當即道:“伶牙俐齒,賣弄風情。”
“那可不是,我家也是讀書識字的家風,清清白白的門楣,故此,經商當知腳伕苦,”那婦人笑道,“啊,你們請,老大人先請。”
自己卻轉身揮手道:“拙夫不才,大字也識得一屋,家財也聚得萬千,這西陲的四輪兒車好得很,車伕也有個座子,咱們也走吧。”
那老大人夫婦目瞪口呆瞧著員外家大門裡,緩緩出來兩匹馬拉著的大車,只見那車好生怪異:大,十分大,前頭是一個四面有窗子,窗子上鑲嵌著玻璃,視野開闊的小車,彷彿蒙古包一樣,那車裡坐著個馬伕,手持韁繩,全靠這個擺弄烈馬。
而後一根轉軸聯通後頭,聯通那裡竟還有一個小小的車輪,上頭安裝著一個不小的車廂,裡頭裝滿了禮物。
而後出來個大車,那車好闊氣!
黑中帶黃的油漆皮、前後左右四盞氣死風燈,車頂上平滑圓潤,而車頂下兩門敞開,裡頭有面對面兩條長凳,竟裝著只有西陲才有的“彈簧”沙發。在沙發之間,還有一張不長的桌子,上頭有茶水糕點,縱然是關著車門,那大大的玻璃窗也提供了足夠多的採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