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畔萬眾呼,只緣一朝天師臨。
一身縞素的那女子家人熱淚盈眶,雖說心中悲憤至極,但臉上隱約已見了歡喜。
老漢雙目通紅,搓著粗糙的手帶著希望瞧著熊熊燃燒的大火,那裡頭有他家抵押給富戶的地契,還有他那個苦命的女兒的賣身契。
你道那女子為何懷揣利刃?
她篤定被惡犬咬傷不得不打死惡犬的情郎必定不會跑,那是個仗義的漢子,故此,他定然是被張大戶殺害了。所以她懷揣利刃,只想殺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張大戶以他家與那三郎家關係很好,迫使她簽下賣身契,那根本不是要將她收入後院裡,就連秦王那等身邊美色無窮的人,也誇一聲“好顏色”,她還能被送往哪裡去?
“這個瓜慫娃,她一直慫恿咱們去西陲,這是見了西軍,知道報仇有望,故此才以命相托,這個瓜女子。”老漢擦著眼睛,轉過身要回家。
西軍的大人可說了,自此以後,鎮子裡的土地,是誰家的就是誰家的,原本屬於誰家的就是誰家的,那幾畝土地回來了日子就好過多了,兩個兒子也成年了,該娶親了。
不是老漢無情,他還得為活人考慮。
“西軍好,西軍公道,不欺負人。”老漢感慨著,一面回到家準備找點能送的,他考慮著,這天下總不能有辦了好事卻不收好處的人。
尤其是軍隊。
不多時,有軍卒過來,要了他家存留的土地證據,又約村子裡三五個長老仔細對比,當場簽發了地契,又叫兩個漢子過來,問道:“你家妹子也是要分土地的,這地交給誰?”
大郎道:“二郎最要強,地給他先種著。我家的地下來,我一年攢一斗麥子,與二郎種三妹子的地所得的麥子,一併攢起來。將來我們娶了老婆有了娃,頭一個就給過繼到三妹子名下去,她兩人得有個燒紙的娃娃,到時候,這些麥子一併還給他們。”
老漢點頭道:“這個辦法好。”
老太略有些不滿,她還是偏向兒子一點。
“娃有這個心,那比啥都要緊,就這麼辦,”老漢一拍土臺子——他家連一張桌子都沒有,“這就在大人面前叫他們立下字據,仁義歸仁義,規矩是規矩,不能虧待我女子。”
這……
“你就甭摻和了再,兒是我的娃,女子也是我的娃,”老漢道,“還有這分下來的錢,要拿出一點,置辦好棺材,歲女子與三郎既然是約好了的人,那就要給他們一個名分。死人不能說,活人要認賬,我老漢,給他們立碑,上頭是親家,旁邊是老大老二,下頭是他們兩個,”說著便淚流如雨道,“到下頭,他們有個名分了,心願也就了了,我也就能放心給我兒攢錢娶妻了。”
老太臉色灰暗,那些錢留著……
“娘,人不能虧心,虧心藏不住陰德的。”兩個兒一起勸,他們也是兩條漢子。
小班長笑容多了些,讚道:“有你們這志氣,日子就能過好。”
“過不好,”老漢冷然道,“死了一個張大戶,還有千千萬萬個張大戶,大人,你們那邊是咋辦的?”
小班長笑道:“我們啊,我們自己創造的好日子,誰要是敢要,大將軍帶著我們,打爛他們的狗頭!”
幾個軍卒都笑道:“大人說,就算是他,咱們要是覺著被欺負了,那也要拿起刀子反抗,何況是旁人。”
老漢一呆,半晌才嘆氣道:“你們可把天叫醒了。”
正在這時,有鐵騎飛奔而來,馬背上帶著一堆白布,百人將奇道:“這是做什麼?”
“大將軍有令,那小女子志氣高潔,人品端正,我等當敬之,有白布一匹,一人胳膊上纏一條權表心意,願逝者能安,拿著。”馬背上騎軍扔過來一匹白布,說道,“一人收大錢十二,現付還是記賬?”
滿鎮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