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早料到江湖幫派會刺殺他。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有人把他當成了二百五。
北庭東門外三十里處,正夏雨過後,潮氣如燻,天色堪染,一派北國盛夏雨後景象。
衛央目視天邊斷雲,顧謂左右麾下將士道:“你們猜面對著此情此景,敵人在想什麼?”
蒼雲軍正將失笑道:“他們還能想什麼?大約就是恨不得咱們到達北庭城,發現此城已經被察合臺人搶走了,要不然他們還能想什麼?”
哦?
你們都這麼想的?
“咱們是西陲人,與人家朝廷裡那些人不是一路的,要我看,那些人只怕恨不得西陲叫敵人佔領了,也不願咱們搞發展。”麾下紛紛道。
衛央心中便有了底,他正待催馬揚鞭進城時,忽聽前頭頭坡上傳來牧童的歌聲,歌聲宛轉悠揚,十分有京城風格,只聽那牧童慢悠悠唱道:“牛兒牛兒在耕田喲,耕完東邊耕西邊喲,春夏秋冬忙不停,力盡一命喪刀尖喲……”
四句唱詞翻來覆去唱了幾十遍,衛央聽的啞然失笑。
麾下卻紛紛大怒道:“哪個潑才敢挑撥咱們?”
蒼雲正將提劍道:“我去捉住他,叫他供出背後的人。”
衛央好笑道:“你跟他們計較個什麼勁兒?罷了,讓他唱去吧,何況,你們不覺著這是對我們的鞭策麼?”
麾下均不解,這明情是在挑撥衛央與老王爺的關係呢,怎麼又成了鞭策咱們?
“我等為朝廷守西陲,為大明徵戰天下,誠可謂老黃牛一條了,如今敵人還沒有消滅乾淨,皇帝與閣臣便想著要將咱們幹掉,這豈非正是‘飛鳥盡,良弓藏’乎?”衛央道,“讓六軍好生學一學這歌謠,你們聽,抑揚頓挫十分的優美,很有運河盡頭的調子,你們可不要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啊。”
麾下們無言,早就知這位小郎是個氣死人的性子,卻不知他氣起人來這麼惡毒。
你們不是搞了個什麼歌謠試圖挑撥麼,我偏要把你的歌謠用在警戒自己警惕你們這些朝廷君臣的事情上。
你說氣不氣?
六軍聽個仔細,紛紛五黃六板高唱道:“牛兒牛兒在耕田,耕完東邊耕西邊,春夏秋冬忙不停,力盡一命喪刀尖——喲!”
衛央陡然打了個激靈,怒罵道:“當是你家婆娘唱酸曲兒呢?!停下,都停下,好好一首歌謠,叫你們唱出了一股子蕩味兒,閉嘴,都閉嘴。”
六軍哪裡肯聽,一時唱的越發來勁,更有人極善吹拉彈唱,一時又用元曲的調子換上了新詞兒,只聽六軍之中有人高聲獨唱道:“二百年來風吹花,壯士出關戰黃沙;提攜玉龍催駿馬,可憐鳥盡蛟兔罷;今殺了這家,明殺了那家,無它,最是無情帝王家。”
又有人彈劍作歌,曰:“都誇耀白玉為堂金作馬,公侯萬代享天下,只等得二百年青絲變白髮,熬死了相家,欺壓了將家,滾滾流不盡的黃河水,把古來英雄盡屈殺,好一場透心大風雨,冷得俺心裡亂如麻。”
衛央聽的心中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