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先生,希望您節哀。”
喻懷德老人去年年底到了四川,有道是“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老頭一到那,就喜歡上了,決定長住,樂淘淘地在蜀中玩了半年,東遊西逛,遍嘗川香,然後他感覺自己玩夠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就找了個風景優美的山溝,進去拍了幾張照片,把遺書和遺物塞進了相機包裡,坐在一條溪邊,脫了鞋,腳丫子泡進清澈的溪水裡,休息了一會,溘然長逝。三以後,才有幾個自駕遊的遊客發現了他。
活得非常神,死得也非常神。
喻蘭川茫然地放下電話,一時回不過神來。
這時,遠處響起一聲悶雷,隆隆地捲過來,隨後起了風,不到片刻光景,憋不住的大雨就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甘卿和她的貓頭鷹室友在最後一秒衝進霖鐵站,好歹沒被澆成落湯雞。
貓頭鷹室友跑了一身汗,長髮打著綹地黏在臉上,驚魂甫定的喘成一團。
甘卿平時不怎麼坐地鐵——地鐵比公交貴,一進來就趕緊研究牆上的路線圖。貓頭鷹室友聯絡了一個朋友,帶著甘卿一起去投奔,朋友家比較遠,得橫跨大半個城區,坐地鐵還得換乘。
甘卿看明白了路線圖,就:“咱倆得快點,不然換襯時候沒準趕不上末班車,你……”
她話沒完,貓頭鷹室友“嗷”一嗓子哭了。甘卿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驚訝地回頭看她。
那女孩哭得就跟外面的暴風雨一樣突然,連點緩衝都沒有,一上來就嚎得忘乎所以。
“怎麼這麼倒黴啊……憑什麼不讓我住……憑什麼扣我工資!憑什麼下雨!憑什麼來大姨媽啊!”
地鐵站裡有迴音,把“大姨媽”仨字加持得氣壯山河,晚歸的乘客稀稀拉拉地經過,有的抬頭看她一眼,有的塞著耳機匆匆走路,漠不關心。
甘卿:“我……給你……找點熱水?”
貓頭鷹室友捂著肚子蹲了下去,裝行李的大包扔在腳下,東西太多,拉鍊崩開了一點,露出一隻娃娃機裡抓來的毛絨狗,她餘光掃見,一把將那狗揪出來,洩憤似的砸了出去,差點絆倒一個路人。
甘卿趕緊去跟人家道了歉,趿著拖鞋跑過去,把狗撿回來,才剛給她放好,貓頭鷹室友又給拽出來,再一次把倒黴的狗掄了出去:“憑什麼不讓我扔!我的東西,我就扔!”
甘卿:“……”
沒脾氣了。
她無可奈何地在旁邊叉了會腰,然後走到自動販售機前,蒐羅出幾個鋼鏰,買了一瓶熱飲,拍了拍貓頭鷹室友的頭,又把瓶蓋給她擰開:“給。”
貓頭鷹室友嚎聲一哽,從膝蓋上抬起兩隻眼,看了看她,打了個哭嗝,伸出爪,磨磨蹭蹭地接過去。
甘卿替她拎起行李:“別蜷著,站起來走一走,不然一會肚子疼。”
貓頭鷹室友張牙舞爪的哭聲低了下去,過了一會,她吸了吸鼻涕,訥訥地站了起來。
“好了,別哭啦。”甘卿心平氣和地,“你看,雖然下雨,但是咱倆沒挨澆。這麼大的雨長不了,等咱們從地鐵上去就該停了,哪倒黴了?你還有那麼夠意思的朋友,大半夜肯收留咱們,是你以前的同學嗎?”
貓頭鷹室友:“不是,是我前男友的前女友。”
甘卿:“……”
貓頭鷹室友又:“我前男友是個渣。”
甘卿:“……看出來了。”
貓頭鷹室友委屈地喝了一口熱飲:“你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甘卿隱約覺得這話是誇她,被誇得無言以對,只好嘆了口氣:“快走吧。”
此後一個禮拜,甘卿一邊在別人家裡打地鋪,一邊四處找房子。
每年七八月份都是租房旺季,大批剛搬出學校的畢業生要落腳,再加上像甘卿一樣被清理出來的人不少,都在找便夷住處,一時間,市場更是緊俏,房租跳漲。有時候在網上搜半,才能碰上個價格能接受的,打電話過去,不是已經租出去了,就是房東臨時要加價。
而一個禮拜以後,她的貓頭鷹室友終於堅持不下去了,把自己攢的優惠劵和毛絨狗留給了甘卿,要回老家了。
貓頭鷹室友一走,甘卿也不好意思再在“前女友”家蹭住。
她提前關店下班,到意龍蝦店裡幫人抬了兩箱啤酒,無所事事地轉了好幾圈,這才猶猶豫豫地溜達到後廚:“孟叔……您上回找人照顧老太太的事,找著合適的人了嗎?”
與此同時,處理完大爺爺後事的喻蘭川帶著老頭的骨灰,回到了燕寧。
下飛機他打了輛車,告訴司機:“師傅,絨線衚衕一百一十號院。”
他得先帶老頭回趟家。
喻蘭川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於嚴一下:“高樓失竊案什麼時候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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