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默默,這話不是他們敢附和的,只有皇帝可以說,他們決不敢贊同,但心裡卻對老皇帝的膽識敬佩不已。
如果早幾年如此,菲利斯何至於落到如今田地。
待眾人退下後,老皇帝這才露出頹勢。他是皇者,時刻考慮國家大事,所以太子之位早早便確立下來,二皇子克裡奇沒有什麼才能,卻讓他不少心。當克裡奇身死之時,皇帝才意識到,居然只有在這個兒子身上,他才體會到身為父親而非皇帝的情感。
克裡奇不愛學習,和一般紈絝子弟一樣到處鬧事,愛出入風月之地,爭強好勝,種種缺點羅列出來,不勝列舉。
但他卻是唯一一個沒想過皇位的兒子。
是的,老皇帝才發現,當自己和那些老家夥聊天時,雖然口頭上憤憤地罵著這個兒子,卻也只有這個兒子,他可以毫無心機地罵。
現在再也不可能了。
老皇帝眼角皺紋遍佈,隨著眼皮眨動,皺紋裡滾動出一道道淚水,渾濁的眼睛充滿悲傷,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白發在這幾天又多了許多。
所謂老淚縱橫,說的就是此刻的他吧。
經歷了那渾渾噩噩的一天,直到第二天,街道還殘留有一絲血跡,索薩擔心公主因此留下陰影,便時常提醒菲爾留意,不要讓公主隨便出門。
那天,公主回去之後也驚魂不定,很快便被侍女服侍進屋休息,直到第二天中午,索薩才見她起來,坐在大使館庭院的石桌喝茶。從神情上看不出異樣,但眼角微紅,顯然並未睡好覺。
雖然對不起死者,但索薩覺得,這對公主是件好事,她不用再嫁給菲利斯的二皇子,可以恢複往日悠閑。
“少尉,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少女見他走過來,放下茶杯問道。這話問得有點突兀,讓索薩懷疑,難道有什麼訊息他還不知道。
“殿下,我們回哪裡?”
“大皇子那裡啊。”
索薩愣住了,他並沒有收到命令,因此當然應該留在大使館,於是便搖頭道:“殿下,我沒接到返回的命令,不能回去的。”
身為軍人,必須以長官命令為先。
公主看來也清楚這一條,她冷冷地看了眼索薩,反駁道:“記得皇兄是把你的部隊調過來作護衛吧,那你的長官應該是我才對。”
“這……”確實如此。
“現在我命令你隨我返回皇兄營地。”她昂起頭像個長官一樣下令道,不過在索薩眼中卻顯得有些可笑。
他不可能聽從公主這個命令,但也頭疼如何拒絕,於是便耗在原地了。
“米納這個地方太危險,說不定那個刺客是沖著公主來的。”侍女剛才去換茶,正好回來,一邊替索薩倒了一杯,一邊平靜地說道。
這明顯是在糊弄他,如果沖著公主來,怎麼可能殺錯人。
此時菲爾不在,索薩覺得面對主僕二人,自己不佔上風,索性便不說話,老實地站在一旁。這種無賴舉動也讓原本趾高氣昂的公主無可奈何,她輕嘆一聲便起身回屋。
下午來了幾個調查官,本來想詢問公主事情經過,但莫裡大使館的官員將菲利斯這些人都擋在外面,不讓他們見。他看著那幾個官員向路過的行人詢問,還問了大使館的看門人。午後漸漸暖和,視野也比較清晰,所以遠遠還能看到二皇子身邊的侍衛也在。
哎,人身前就算有多少惡評,死後總有人懷念,索薩看到此景,想到自己如果戰死,菲爾是否會流淚,心裡有些黯然,便不再打量風景,乖乖回到庭院練武。
結果第三日,公主還是離開米納返回主營了。
這是大皇子命令,卻也不是。
公主給大皇子寫了封信,要求回到營地,許諾不再亂跑,而皇子回了兩個字“同意”,這兩個字便足以讓公主說服索薩。
於是公主又見到了大皇子。
那時修澤奈爾正在思考部隊安排,遠遠聽見腳步聲傳來,接著是簾子掀動的聲音,一股冷風,讓他感到不舒服。接著抬起頭,便看到一雙熟悉的紅瞳,他沒搭理,任由少女隨便找個地方坐下。
“父皇已經來信了,你五月前必須回米爾特!”
既然菲利斯二皇子死於非命,那在修澤奈爾眼中,皇妹在這裡便毫無價值可用。
只見少女剛端起茶的手一抖,茶水灑了幾滴出來,她長長嘆了一口氣。修澤奈爾從這聲嘆息裡聽出她的屈服,不再理會,繼續書寫命令。
從公主去到米納到回來,也不過六天時間,南北戰事平靜如水,但水底暗流湧動,雙方都在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