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南不知道自己是遺憾還是愧疚,確認蘇暮雨不會來,他還是鬆了口氣。
外邊突然下了大雨,雨幕將玻璃窗打成了碎片。木婉容切水果的手一抖,劃破了指尖,瞬間滲出嫣紅的血。
她對不起蘇暮雨。如果當年不是她以監護人的名義,跟學校說放棄保送首都大學的名額,逼著蘇暮雨出國,那麼這兩個人,或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木婉容看向客廳坐著的李晉南,文雅溫柔,陽光帥氣。他跟過世的蘇彥很像。每個依戀父親的姑娘,在擇偶上總會偏向父親的型別。
想起了過世的蘇彥,木婉容有些恍惚。
她生完蘇暮雨的那個傍晚也下著那麼大的雨。蘇彥從工廠一路跑到醫院,渾身都濕透了,滴水的頭發絲黏在他年輕的臉龐上,他懷裡攢著一碗包了五層塑膠袋的小餛燉,沖著她笑:“媳婦,你最愛的小餛燉。”
木婉容轉過身揹著蘇彥嗚嗚哭起來:“是個女娃。”
“婉容。”蘇彥的聲音溫柔,他繞過病床,蹲到木婉容面前,看著她,笑容溫暖,“日子是我們自己過,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女娃我很喜歡。”
木婉容對上他誠摯的眼神,終於安下心來:“那……寶寶叫什麼名字……”
“梅欲黃時朝暮雨,月重圓時短長亭。就叫暮雨,蘇暮雨。”
蘇彥去世已經十來年了,木婉容很少會再想起他。
木婉容將切好的水果盤端了出去。
趙桐看到木婉容手指的傷口:“怎麼切到了?那麼不小心。一皓,給你媽媽去拿個創口貼。”
趙一皓是木婉容再嫁後生的小兒子,只有七歲。趙一皓塞了一口水果,邁著小短腿跑去拿了創口貼,細心地給木婉容貼上:“媽媽,這樣就不痛了。”
“寶寶真乖。”
現在她有新的家庭,新的骨血,新的生活,對於蘇暮雨,她總是不自覺地,慢慢地忘了關心。
人的一生,必定要做出無數的選擇。選擇對了,是漫天的歡喜;選擇錯了,是無盡的悔恨。但有些選擇,是自私的,是懦弱的,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罷了。
木婉容揉了揉眉心,走去陽臺撥了電話:“小雨,晉南今天過來商量訂婚的細節變動,我過不去……”
電話裡是長久的沉默。
木婉容的心情也有點沉重,她再次開口:“我們改天吧。”
記憶的溫暖,化成冬日殘酷冷漠的雨。就此,她成了這個城市真正的,流浪者。
掛完電話的蘇暮雨,腦海裡像是回閃過很多事情,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直到服務員過來詢問:“小姐,你還點餐嗎?”
“點。兩份主廚推薦套餐。一瓶紅酒。”
套餐如同點評網站上推薦裡一樣,擺盤精緻,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蘇暮雨認真地切著羊排,每一塊都配上紅酒,細嚼慢嚥。而每嚼一口,鼻子的酸澀感就更加強烈。
嚼著嚼著,眼淚就落下來,蘇暮雨一口幹了杯中的紅酒:“服務員,買單。”
“一共689。”服務員小哥利落地寫好單子,忍不住開口,“姑娘,人生誰不遇到幾個渣男,哭完就過去了。”
小哥不知道這個姑娘聽進去了沒有,也不知道哪個渣男會辜負這樣漂亮的姑娘。他將失魂落魄的蘇暮雨送到門口,看她一路走到廣場,坐在濕漉漉的座椅上發呆。
客人來去了好幾撥,餐廳快歇業的時候,小哥才看到她上了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