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陌10歲。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是那麼無關輕重。這個叛逆期的兒子難得聽了次話,自此真的吃喝玩樂成為了這江城紈絝裡的頭頭。
花陌的嘲諷讓何棟明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他將沙發上的抱枕往花陌身上扔去:“臭小子!還敢頂嘴!如果不是看在你身上流著我何棟明的血,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花汐語見兒子老公劍拔弩張,一時不知所措,淚眼婆娑地攔著何棟明:“老公,阿陌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不要生氣……”
滿臉的兇狠和厭惡,這就是他看自己的神情。而這副神情就像是定格的畫面一樣,在花陌年少的夢裡出現過一次又一次。
花陌的聲音很平靜:“那你怎麼不拍死我。”
何棟明推開花汐語,提起起茶幾上的茶杯就往花陌身上扔:“臭小子,長本事了啊?你有本事別回來,給我滾出去!”
“啪”破碎的聲音。茶杯濺到地上再次裂成一片一片,殷紅的血順著花陌的額頭緩緩滑下。
花汐語被嚇呆了。她坐在地上哭,卻連聲音也不敢發出。
何安今個也回來了,他風塵僕僕帶著得勢的意氣風發,順手扶起癱坐在地上的花汐語,然後安撫著何棟明:“爸,阿陌還小,您別氣壞了身子。”
“還小,還小什麼?!他就比你小兩歲!”
“你怎麼就不學學你哥哥?!”何棟明看著花汐語哭哭啼啼就火大,“都是你這樣護著他,他才變成這樣的紈絝!”
花陌失望的目光掃過坐在一邊哭泣的母親,怒其不爭,卻心疼。
周叔拿了紙巾向花陌點了點頭,花陌這才推門而出:“我去趟醫院。”
花汐語哭泣的聲音在他耳邊迴旋環繞。花陌將車不斷提速,迎面冰冷呼嘯的風讓他沉重的心情微微舒緩。
夜色越來越濃,馬路上來往的車寥寥無幾。
蘇暮雨的腿蹲麻了,還冷得打顫。她站起身,邊搓著手邊在路燈下來回跳動。
遠處一束燈光襲來,打散了這深藍色的夜幕,跑車獨特的聲音由遠及近。
終於來車了!蘇暮雨跑到路邊,用力地揮著手,希望這位路過的好心人能帶她一程,再沒車帶她,她可能會被凍死在這荒郊野外。然而那車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蘇暮雨將路邊一塊石頭踢得遠遠的,正好踢到了倒車的那輛跑車的後車燈上。
黑色的車窗緩緩下搖,露出了花陌的半張臉:“你這大冬天晚上在路邊僵屍跳倒是有點情趣。”
蘇暮雨抽了抽嘴角。
敞篷車裡隱約還有血腥味,那人額頭不斷地流血,卻跟個沒事人一樣,不忘對她調笑,在路燈光下露出兩排發亮的小白牙:“所以,姑娘,你需要搭一程嗎?”
“需要。”蘇暮雨盯著他的額頭,“你這傷口有點嚴重,超過三厘米要縫針。車裡有醫藥箱嗎?”
“你說呢?”花陌挑眉,拉扯到傷口,痛得他直吸氣,“你手機呢?一般人可不敢在夜裡載陌生人。”
“沒電。”蘇暮雨拉開駕駛座車門,“你現在開車不安全,我來開。成德醫院可以嗎?”
雖然只是清清冷冷的一句話,花陌卻感到心裡一暖,歇了調戲的心思。他抿著嘴,身體誠實地坐到副駕駛上閉目養神。
蘇暮雨從兜裡抽出手帕疊好按在花陌的額頭上:“用力按著。”
“艹。”花陌痛得吸了口冷氣,睜開眼睛對上蘇暮雨的眼睛。
路燈就在她身後,把她背光的臉渲染地柔和又夢幻。不得不說,這張臉長得是真他媽好看。花陌接過手帕把頭扭到一側。
這是?鬧別扭?蘇暮雨不懂這少爺莫名的脾氣。
他凍得臉色發青,蘇暮雨關上車篷,將後座的小毯子扔到他身上。大冬天的穿薄毛衣還敞篷開車的人,真是腦子有病。
女人帶著晚風涼意的頭發絲掃到了他的臉上。花陌嘴唇動了動,什麼都沒說。
冬天夜裡僻冷的公路上,明亮的兩道車燈將濃重的夜色打散出溫暖的光暈,投散到很遠的地方。
一路上兩人各自沉默。
花陌沒有問她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攔車,蘇暮雨也沒有問他為什麼額頭被砸傷。
只是,蘇暮雨將車速提了提。花陌將空調的暖扇轉向了身邊那個人。
每個人都有無處話說的故事。當傷口撕裂,我們只有緘默。取暖。
便知道,你我此刻,都不過是一樣地沉浸在各自的悲傷裡。
把花陌送到醫院,蘇暮雨收到了班級的轉發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