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慕長忠依舊沉睡著。
心黎的步子有些沉重,一步一步走到病床邊上像是要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看著病床上的父親,心裡越來越覺得難過和愧疚。
那張經過歲月的風霜,佈滿皺紋的臉和慕衍爵長得多像啊。一樣的五官,一樣的神情,尤其是他現在躺在病床上,失去了所有的凌厲和威嚴,反而這樣,和哥哥越來越像了償。
是她把她的親生父親害得躺到這裡來的,現在她還嫁給了害死哥哥的兇手……不,她一點都不相信阮欣然的話,一點都不信……可…攖…
她眸底的湧起的波瀾越來越洶湧,甚至形成巨浪要奪眶而出,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她站得筆直的身體突然倒了下去,趴在慕長忠的病床邊的嗚嗚的哭起來。
“爸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求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不管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此刻她只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兒,伏倒在自己父親的病床邊上,褪去了她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卑微的認著錯。
可病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呼吸微弱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爸爸,女兒真的好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我不該生下孩子,不該……嫁給薄庭深……”
她以為自己足夠聰明,到頭來也不過在別人的算計當中,“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賤……”
她細細碎碎的哭聲迴盪在整個病房之中,卻始終沒有一個回應的聲音。
蘇岑站在門外,搭在門把上要按下去的手突然抖動了一下,下意識的往回收縮,但卻像被萬能膠粘在了門把上,怎麼也縮不回來。
她從來沒見過心黎這麼哭過,沒有壓抑,沒有掩飾,褪去了她所有的偽裝和麵具,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聽起來卻帶著撕心裂肺的窒息。
這些年,她所見到的慕心黎大多都是堅強勇敢的,她在最艱難的時候,就連啃塊乾麵包都是揚著明媚燦爛的笑容。
她常常說,她這輩子最堅持,最驕傲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慕承希。可現在她居然說後悔生下了孩子……她的內心該有多孤獨,多絕望……
細細碎碎的哭聲不算高,但聽起來卻是那麼的撕心裂肺。
她的手握著門把,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緊呡著唇,靠在門上感受著她的孤獨和無助。
不遠處有小護士朝著這裡走過來,蘇岑直起眸朝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別過來。
她太瞭解慕心黎了,慕心黎一直都有著一張驕傲的臉,旁人永遠不能看到她的脆弱,她不能毀了她的驕傲和自尊。
時間過去了許久,她緊繃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病床上的慕長忠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她吸了吸鼻子,纖細的手指輕輕的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窗外升起了太陽,但依舊還是覺得涼涼的。她幫慕長忠掖了掖被子才轉身出去。有些情緒宣洩過了就會好很多。
她開門出去,正好和蘇岑的眸光對個正著,又紅又腫的眼眶讓蘇岑的心臟一緊。
“去我辦公室休息會兒?”
她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蘇岑緊呡著唇,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心臟揪了起來,她身體裸露的肌膚還留著片片青紫的痕跡,看起來格外的曖昧,也格外的滲人,“薄庭深……打的?”
“他沒有。”心黎直起眸看了她一眼,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我想離婚,他不願意……”
蘇岑抿起了唇角,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她在薄庭深的身上付出了很多,突然說要離婚,讓蘇岑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為什麼?”
正因為知道她現在的一切來之不易,所以蘇岑才更加知道她能說出離婚兩個字是多麼煎熬的決定。
她的每個決定,都是深思熟慮的。
“我累了……”心黎說道,眸光虛渺而又悠長,“他和阮欣然之間有個孩子,我接受不了,而且,哥哥的事,和他有關……”
她驀然的眸如同一汪深潭,蘇岑探不清她眼底最真實的情緒,但她的話依舊讓蘇岑覺得震驚和訝然。
愣了片刻,她眉心緊緊蹙了起來,“誰告訴你的?阮欣然?你剛剛去見她了?”
心黎微微別開了眸光,不可置否。
蘇岑咬牙,“你有沒有腦子?平時挺聰明,怎麼一到正經事上就犯糊塗?她說什麼你就信?她說有個孩子,這麼多年我們誰見過?要真有孩子,她會沒名沒分的待在薄庭深身邊七年?還是說她和她媽一樣小三上癮,就愛做沒名沒分的事情?”
心黎眸光一滯,抬起眸看著她,明豔的眸中包裹著和不可名狀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