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仰首,道:“我打你打錯了麼?你休管我是誰,我且問你,這杆槍,你可認得?”說著,將手中銀槍往腳下堅硬的青石板道上一插。
姚琮定睛一看,雪亮的槍桿上,精美的螭紋如盤龍一般,纏繞而上。怔了一怔之後,這個七尺多高的漢子突然雙腿一曲,跪倒在銀槍前,含淚喚道:“郡王!”
小影哼一聲,神情冷硬,道:“你還認得!”目光緊盯他,道:“景蒼在世時,曾對我說過,有翼營這樣一支隊伍,是他一生的驕傲,翼營中的每一位將士,都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翼營,是一個用忠誠和信念構築起來的整體。
如今他屍骨未寒,翼營破碎流離,姚琮,你身為他最信任的,也是如今翼營唯一僅剩的一員副將,都為他,為翼營做了什麼?
花天酒地,沉迷女色,醉生夢死,虧得你還有臉叫這一聲郡王!”
一番訓斥下來,姚琮羞愧難當,流著淚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郡王他是翼營的主心骨,如今,他去了,主心骨倒了,翼營就散了,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抹一把淚,他又道:“我心中有痛,有恨,有不甘,但就翼營如今的情況,已是無力迴天,我想為郡王報仇,誰跟我去?我想重整翼營,誰來響應?除了郡王,沒有人再能重建翼營,沒有人再能給我們信心和力量。我心中沉痛萬分,卻又無可奈何,除了借酒澆愁,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對不起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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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影見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當街涕泗交流,知他所言非虛,當下悲從心起,沉聲道:“我是景蒼的妹妹,你,起來說話。”
姚琮低著頭爬起身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拱手道:“末將失禮,請郡主原宥。”
小影搖搖頭,問:“翼營如今還剩多少人?”
姚琮稟道:“從夕煙回來,還有將近三萬人,一個月下來,走了不少,如今,大概只有一萬五左右。”
小影沉眉思索一番,問:“平時,你們郡王都在哪裡召集你們?”
姚琮道:“營地西側校場的將臺。”
小影道:“給你一個時辰時間召集士兵,一個時辰後,我要在將臺看到翼營所有留下的將士。”
姚琮領命。
半個時辰後,容城南郊的翼營營地,小影獨自呆在景蒼的將帳中,輕輕撫摸著帳內的一桌一椅,想象著不久前,那個清秀俊逸的少年將軍曾坐在燈下,抑或倚在桌角,或擦槍,或看書,或與手下將士談笑小酌,討論練兵之策,想著想著,便覺得每一幕都歷歷在目一般,真實得彷彿觸手可及。
然而一眨眼,一切重歸空寂,桌椅仍在,只是永遠失去了他們曾經的主人。
心似被巨石撞擊,瞬間疼痛難當,她轉身,移開目光,卻看到床榻之側的衣架上,掛著一襲暗銀色的軟甲。
她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它冰涼光滑的表面,想起它曾包裹著的那具鮮活溫暖的身軀,終究忍不住潸然淚下。
再不可見,再不可見了,人生寂寞,失去了他,生命更如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喜悅的波瀾了。
“郡主!”門外傳來袁立的聲音。
她急忙拭去淚痕,整理一下情緒,回身望著門口,道:“進來。”
袁立端茶進了門,道:“郡主,您旅途勞頓,不如先休息一會兒。”
小影搖搖頭,道:“我不累,霍將軍和司徒將軍呢?”
袁立道:“兩位將軍和姚將軍一起去召集翼營將士了。”
小影點頭,在桌邊坐下,抬眸看看他,道:“你也坐吧。”
袁立低頭道:“屬下不敢。”
小影問:“郡王平素待你們嚴苛麼?”
袁立忙不迭地搖頭,道:“郡王待屬下們很隨和,經常與營中的將士們坐在一起談笑……”說到此處,語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