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殷羅增援的二十萬大軍在殷羅大將程垓的率領下進入百州國境,七皇子姬申親自披掛上陣,充當該軍的督軍。
四月二十日,伏虎關。
即墨晟巡防回來,有些煩悶地遣退朱嶠,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中。
殷羅援軍已出,大戰在即,可此戰,究竟有何意義?爭的不是自己的土地,喪生的,卻是自己的將士,國君與國君之間的仇怨,卻要用千千萬萬臣民的血淚來還,公理何在?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恨不能立刻帶上軍隊返回平楚,但無形中卻仿似有一隻手,牢牢地牽制著他,讓他無法隨心所欲,這隻手,便是他身為人臣的自律和忠誠。
他有些煩躁,站起身踱到窗邊,百州的四月與平楚的很不一樣,平楚剛剛融盡冰雪,這邊卻已是春光將逝了。
傷春之情一起,情緒更壞,他收回目光,剛欲轉身,驚見窗欞上竟釘著一隻飛鏢,取過鏢上所夾的紙條,展開一看,劍眉微凝。
是夜三更,一抹身影疾風掠影般越過伏虎關的城牆,一路向西面的山巒奔去。
約兩刻之後,這抹身影落在密林環繞的一座高崗上,月下,已有一人在等他。
景蒼正仰頭望月,聽得身後風響,回頭一看,即墨晟已站在他身後,月光下,他修長,俊美,寧靜,冷峻。
即墨晟也望著他,景蒼,百州雄鷹,平楚的軍隊中,不知有多少將士日思夜想著想要取他的命。
景蒼忽而一笑,道:“你倒是一點不防備。”
即墨晟點頭,道:“這句話我經常聽到。”
景蒼盯著他,道:“在我印象中,你總是這麼自信,可為何有些事情上,你卻像個懦夫一樣?”
即墨晟知他所指,當下別過臉,淡淡道:“你今日找我來究竟何事?”
景蒼道:“原來你也會逃避。”
即墨晟不語,算是預設。
景蒼見狀,知就此話題兩人已談不下去,索性開門見山問:“我百州的伏虎關,你平楚究竟想佔到什麼時候?”
即墨晟抬眸,道:“殷羅的援軍不正在趕來的路上麼?”
景蒼回視,道:“你的意思,不戰不休?”
即墨晟道:“有更好的選擇,但料定你百州必不肯那樣去做。”
景蒼道:“聽聽無妨。”
即墨晟走至一邊,望著暗沉的林木,道:“只要你百州肯主動求和,平楚,必然退兵。”
景蒼挑眉:“為何要我百州求和?”
即墨晟頓了頓,沉聲道:“因為六年前,便是我平楚主動求和,才平息的那場戰爭。”
景蒼沉默,六年前的那場戰爭,他並不瞭解,所知悉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
即墨晟轉身,看著他道:“但此番的情形,卻與六年前截然不同,六年前,殷羅於你百州的援助,那純粹是援助。這一次,即便你百州想和,只怕也有人會千方百計地阻撓。”
景蒼心知他說得是宴澤牧,其實凡是知道宴澤牧另一重身份的人,又有誰不提放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遠比北堂陌更令人不安,而即墨晟,與他比起來,無疑是太值得信任的一個人了。
思及此,景蒼抬眸,道:“你我難得碰面,或許今後這樣的機會也不會太多,不如就此良夜切磋一番如何?”
即墨晟見他突然轉移話題,一時有些不解,卻仍是稍稍退後一步,道:“請。”
這一場切磋,無人窺得過程,也無人知曉結局。天明時分,景蒼噙著笑意離開,而即墨晟,也難得地舒展了眉頭。
景蒼一回到營地,立刻修書一封,讓袁立日夜兼程送到盛泱交給姬傲,與此同時,派出一支小分隊前去檢視殷羅的援軍行進到何處。
盛泱衶炔宮,姬傲接到景蒼的書信後,心急火燎地趕到姬琨養病的永寧宮,將宴澤牧曾是焰帝的身份告知了他,並極力勸諫立刻休兵罷戰,不要與宴澤牧聯手對付平楚,若是平楚一敗塗地元氣大傷,殷羅再犯百州的話,百州將無處求援。
姬琨剛剛服了湯藥,聽了姬傲的稟奏,心煩不已,只說此事需與眾臣商議,便遣退了姬傲。
與此同時,東海的龍秀接到了一封宴澤牧的信,信中說,五皇子姬傲若想保住地位,定會竭力阻止姬申在戰爭中立下戰功,所以,他極有可能趁姬申不在朝而力勸姬琨休戰,若龍氏一族還想要有出頭之日,最好盯住他。
龍秀當即將此事彙報給他的父親龍渟,龍渟思慮再三,親筆書信一封,令龍秀帶著去盛泱面見蕊貴妃。
過了兩日之後,姬琨帶病在議政廳就是和是戰一事與眾臣商議。
關於宴澤牧曾是黑風王朝首領焰帝之說,眾臣無人可以確定,但相較於他如今的身份,幾年前的經歷似乎不值一提,所以在議政中,關於這一點眾臣都極有默契的避重就輕。
而至於是和是戰的問題,不少大臣認為,如今有殷羅援手,平楚必敗無疑,要和,也該他平楚求和,若是百州主動求和,難免要作為戰敗一方對平楚割地賠款,就如六年前的平楚一般,與其如此,不如在殷羅的幫助下,與他血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