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蒼髮現這兩天小影有些不正常,那日在巨貿,出發前渺雲突然現身,不知對小影講了什麼,她便開始日日的左顧右盼,心不在焉起來。
他本不想過問她與渺雲之間的事情,但幾日下來,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神遊天外的樣子,終於讓受到忽視的他忍不住了。於是,這日,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宿下後,他來到她的房間決定問個明白。
“小影,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竟日的心不在焉的。”兩人一見面他便開門見山地問。
小影怔了一怔,突然覺得有些愧疚。
她說過要試著接受他的,可,自從渺雲告訴她,玉霄寒一直在暗中跟著她後,她的一顆心便立刻飛走了。想起玉霄寒可能就在離她極近的地方看著她,聽著她說話,而她卻看不見他,這種感覺真是讓她寢食難安。
卻忘了,不管玉霄寒救她幾次,對她如何,終不是因為愛她,他只是在報恩,如此而已。
而面前這個眉間刻著一絲憂慮一絲不滿的霸道男人,才是愛她的。
她怎能為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冷落了這個在生死之際仍不肯對她放手的男人。
所以她微做苦惱狀,皺著眉頭道:“挺大的一件事呢,本想自己解決,不告訴你的,可……”
景蒼見她這樣,倒不著急了,在她房間的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等著她的下文。
小影看著他一副十拿九穩胸有成竹的死相,心中暗啐:看看,總是這般自信自傲,還真是死性不改呢。
於是話頭一轉,道:“可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告訴你的好。”說著,站起身便要向外走。
他微微一愕,忙站起身攔住她,態度強硬道:“告訴我。”
“偏不!”她仰頭,眼看又要跟他槓上。
不意他僵了一僵後,態度又軟了下來,道:“我想知道。”
小影見他竟然也會放下姿態,心中有些感動,便也不與他拿喬了,道:“月前,在去黑風王朝的路上,我不慎丟了馬匹和行囊,身無分文,無奈之下,我在一個名叫袁集的小城內,從一家富戶借了一匹馬和十兩銀子,說好要去還他的,只是這一路行來竟給忘了。”
他聽完,英挺的俊眉挑了兩挑,突然伸指“嘣”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冷哼道:“這麼點小事也值得你放在心上盤桓多日?沒出息的傢伙!”眼中卻有佔了便宜般的明亮笑意。
小影捂著額頭愣了半晌,直到看到他假裝悠閒腳步卻有些匆忙地向門外逃去時,方才大喝一聲:“死景蒼!你這彈人額頭的怪癖就不能改改!”邊叫,邊拔腿追打出去。
半個時辰後,小影在街市上買了一支用竹子打磨而成的簫,十分欣喜地拿在手中反覆把玩著。
走在她身旁的景蒼瞥了兩眼之後,突然伸手一搶,道:“什麼破玩意兒,看得這般喜歡?”
拿在手中看了幾眼後,皺眉道:“這般粗糙,也不怕磨破了嘴。”言訖,作勢要扔。
“喂,你敢!”小影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氣勢洶洶道。
“你幹嘛非得在這買?府中好簫多得是,等到了洲南,你隨便挑就是了。”景蒼見她不捨得,看著竹簫的表情又厭惡幾分。
小影眸光微微閃了閃,對於回到洲南,她心中還橫著兩個坎,第一個,是義父的死,她總覺得,義父的死定然和她脫不了干係,她自覺沒臉去面對義母和景澹。第二個,便是她必須得面對景嫣。雖然,在聖女山的石室內,她已決定為了即墨晟而放過景嫣,但她心裡並沒有原諒她,要和她同住一個屋簷下,只怕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種剜心的折磨。
可,這其中苦楚,她不能對任何人說,尤其,不能讓義母、景澹和景蒼看出端倪,她不想再讓他們因她而受到一丁點傷害。
罷了,想太多也沒有用,且行一步看一步吧。
她因心中飛閃而過的思緒而失神了片刻,然後陡然回過神來,將手一攤道:“我偏喜歡這一支,趕緊拿來。”
景蒼不給,只看著她。
她伸手欲搶,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深地看進她的眸,目光那般清澈那般認真,似乎想把她真實的情緒從她眸中剜出來一般。
她心中有些慌亂,卻沒有躲避。
他看了片刻,終是收回目光,將竹簫放回她的左手,然後牽著她的右手沿著街道緩緩走去。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被他這樣牽著,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但在內心深處,不安卻比表面的安寧更加激烈地湧動起來。
想想兩人從衝突著初遇,到攜手的如今,一晃,竟已十年過去了。
這十年,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讓她無暇去注意他是如何喜歡上她,又是何時喜歡上她。
但至今為止,她卻仍只是在試著接受他,還只是,努力地在嘗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