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翠,滄月端著一盞盛著雪芝精華的玉碟,悄無聲息地踏著茸茸軟草來到池邊,看到那抹背對自己的如仙背影,放緩了腳步。
他靜靜地坐在一株荷蕖下,身旁,放著一塊大青石。
滄月微微垂下了眸,就在兩個時辰前,刑堂堂主淳于謀和攝部首領杜鵑趁她和渺雲皆不在谷中而發動叛亂,他們先去了陣堂想殺掉陣堂堂主凌安,不料凌安卻被她帶去了妄門從而逃過了此劫。
她和渺雲聽到警報後立刻趕回,兩個叛徒害怕玉霄寒,所以逃到松鶴嶺劫持了奚長老作為人質,並在逃出谷的時候殘忍地將奚長老扼死了。
玉霄寒並沒有去追殺二人以及追隨他們一起叛逃出谷的刑堂與攝部的徒眾,也沒有下令滄月去追,只是令人好好安葬奚長老,然後獨自一人默默地回了橫翠。
滄月蹲下身子,輕輕將玉碟中的雪芝精華傾入池中,站起身便欲退下,玉霄寒卻突然轉過臉來,蝶翼般的長睫下,晶澈純淨的眼眸沉靜而微帶憂傷。
滄月微微怔了怔,上次,他獨自出谷,回來後,有些心緒不安,幾天後,突然說要看即墨晟的檔案,她很快將資料收集齊全呈給他,他看完後,就變得這般沉默而憂傷了。
她至今仍不明白究竟為何。
“谷主,有何吩咐?”見他看著自己不語,她微微垂下眸子,輕聲問。
“滄月,你想離開麼?”他的聲音極純澈極動聽,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無暇來欣賞他聲音的悅耳,而是倏然抬起臉來,再在看到他天人一般的容顏時微微收斂了眸中的驚詫之情,俯首道:“稟谷主,滄月不想離開。”
玉霄寒回過臉看著湖面,道:“那你去問問,還有誰想離開吧。他們想走儘可以走,我不會追究。”
滄月抬眸看看他如玉雕一般完美卻沉靜的側面,靜默片刻,終究應了聲:“是。”
言訖,正想告退離開,玉霄寒卻突然抬起手,雪玉一般的手指隨意卻又優美之極地指著湖岸上不遠處的一片樹林,道:“那邊好些石榴熟了,你們把它摘了吧。”
滄月愣了愣,答應著退下了。
出了橫翠之後,渺雲一臉憤色地從風閣而來,見了滄月,怒不可遏道:“滄月姐姐,谷主怎麼說,是不是去把那兩個叛徒殺了給奚長老報仇?滄月姐姐,你趕快下令吧,風閣和雷閣的姐妹們早就等不及了……”
滄月抬手製止她的聒噪,道:“不要胡言亂語,你現在去拿個籃子,到橫翠池邊把所有的石榴都摘下來,與眾姐妹分吃了吧。”
“呃……吃石榴?滄月姐姐,我沒聽錯吧?”渺雲呆若木雞地問。
“不要多嘴,快去。”滄月情緒有些低落,也懶得與她多說,轉身便欲離開。
渺雲卻在身後叫:“哦,滄月姐姐,佑部的姐妹來報,說漓公子還在妄門沒有離開。”
滄月腳步停了停,淡淡道:“知道了。”
來到松林內已近傍晚,燦爛的夕陽將松林映成一片瑰麗的金紅色,絢爛得仿若美夢一般。
碧青色亭中的男子微微側著首,半面白皙的臉頰融入了那耀眼的光暈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身姿卻是極美。
滄月踩著滿地枯葉來到亭下,他才緩緩轉過面頰來,與玉霄寒有幾分相似的臉上綻開一抹比夕陽更美的笑容,卻只看著她不語。
滄月微微垂下眸子,濃黑的睫在白皙的臉上顯得分外引人注目,一襲雪白的紗裙在夕陽的光線中白得耀眼,“漓公子,今日的事,多謝。”她知道今日那個叫燕九的男子絕對是來者不善,若非玉霄漓及時出現,在此與之糾纏的她絕對不能及時地趕回谷中應付那突發的叛亂,屆時,不知谷中又將是何種情況。
玉霄漓站起身來,頎長的身軀在火紅色長衫的修襯下顯得有些清瘦,他緩步來到亭下,站在低垂著雙眸的滄月面前,半晌,道:“我想見魅皇。”
滄月倏然抬頭,眸中有著驚訝。
他面色秀美而溫和,繼續問道:“可以嗎?”
滄月於他過於專注的視線中微微別過臉,道:“漓公子,谷主他一向清心寡慾,谷中所有的事基本都由我替他打理,若是與幽篁有關的事,漓公子與我說也是一樣。”
“你果真能替他做決定麼?”玉霄漓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