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洲南王府日日朋來客往,整個轄地諸多官員都要來府陳述一年的政績,郡國軍那邊也需進行一年一度的巡視考察,景繇景澹日日忙得不見人影自不必詳述,就連一向愛躲清淨的景蒼,也常常不得不代替父兄處理一些家事政務。
小影阿媛進府時,景繇在書房處理政務,景澹景蒼在客廳招待客人,兩人便回了寶雁樓,匆匆吃完飯,交代侍女一聲,說晚上要夜診一位病人,便匆匆出了門。
來到王府拐角,卻不見了那說要在府外等候她們的女孩,小影正在四顧,阿媛卻喚了起來:“眉……”小影忙一把拉住她,搖頭示意她不要叫,阿媛不明所以,那女孩已從不遠處的樹叢中鑽了出來。
“凍壞了吧,我給你帶了件衣裳,穿過一次,你不要嫌棄。”阿媛看著女孩凍得發青的嘴唇,將手中的棉衣給她披上。
自稱叫眉兒的女孩也不推辭,忙忙地穿上棉衣,道:“我們快走吧。”
“急什麼?先把飯吃了吧。”小影將手中的食盒遞過。
女孩一怔,眼中泛起感激,接過食盒,輕聲道:“謝謝。”卻不吃,拎著食盒轉身便走。
阿媛不解,欲叫住她,小影搖搖頭,提起地上的藥箱,和阿媛一起跟著那女孩向城外走去。
風很大,隱約有些月色,卻也不夠將野地的情況看得清楚。小影裹緊了身上的裘衣,對一旁的阿媛道:“阿媛,幸好你提醒我戴了絨帽,晚上可真冷啊。”
“是啊,這曠野無遮無掩的,風也比城內要大一些。哎,小影,你看眉兒那般瘦弱,飽受飢寒的,怎的火把也不點一個便能走得恁般快,莫非她的眼睛能於暗中視物?”阿媛看著前方離她們大概有十米開外走得飛快的女孩道。
小影抬頭看了看,道:“不見得,你看她步伐也是踉蹌的,只怕,心焦那重傷之人倒是真的。”
當下兩人也不再言語,繼續跟著那女孩前行。
夜色越來越重,行進間阿媛已能清楚地感覺到小影在微微的顫抖,“小影,你還好嗎?”她擔憂地問,抬頭看了看前方那毫無止步之意的眉兒。
“我沒事。”小影搓了搓手,小跑起來,道:“走,我們追上她,問問還有多久才能到。”
三個女孩在曠野裡走了大概一個時辰,來到一座山腳下,又跌跌撞撞七彎八繞地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來到一個十分隱蔽的小山洞前,遠遠看到那山洞口有些微弱的亮光,三人剛剛靠近,那亮光卻一閃,滅了。
“請二位稍等一下,我先進去把火堆燃起來。”眉兒轉身,言語間隱忍著一絲急促喘息,可見已經累極。
“好,你快些。”阿媛將小影有些凍僵的小手揣入自己懷中暖著,應聲道。
眉兒低頭彎身,鑽入那小山洞中。
小影四顧一下,周圍是黑黢黢的一片,心道:“這藏身之地好則好矣,只是藥糧難以為繼。”
思慮未了,洞中卻傳來一聲輕響,小影傾耳一聽,低呼:“不好!”幾步搶入洞中,不意眉兒已在那疾呼:“軒哥哥,是我。”
小影小手按在龍紋上,慢一步進來的阿媛已亮起火折。
狹窄的洞穴中,面色蒼白如紙,渾身血跡斑駁的少年手執一柄同樣血跡斑駁的長劍,緊抵著眉兒的脖頸,眼眶血紅,神情卻有些恍惚,顯然神智有些不清。
“軒哥哥,我是眉兒,我請了大夫來給你治傷。”眉兒小手輕輕按上他的劍鋒,試圖讓他放鬆下來,然而少年卻緊盯著她,巋然不動。
小影心中暗奇,這眉兒似與這少年十分熟稔,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救他,緣何這少年看她的眼神卻帶著一絲堅忍而真切的恨意?
僵持了片刻,小影有些不耐煩,驀然旋身靠近,一招透玉指將少年點倒,那少年果已是強弩之末,幾乎在後仰的同時便暈了過去。
“軒哥哥!”眉兒驚呼著搶步過來扶他,小影一把接住他後仰的身子,讓他輕輕躺回地上那片枯草,頭也不抬道:“我需要熱水。”
這少年身上所中刀傷箭傷暗器傷總共有二十餘處,小影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看著被她包得如粽子一般的少年,心中暗思,不知是什麼樣的意志,讓他支撐如此重傷的身體,竟沒有死,若換做常人,在流了這麼多血,傷口發炎高燒,衣食無繼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撐到現在。
她就這樣愣愣看著那少年,阿媛接連推了她兩下,她才回過神來,轉身,見眉兒一臉憂慮地看著她。
“放心,他還活著,明天一早,我會配齊所有的藥給你送來,今夜,你只要保證他不要受凍就好。”小影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們才好,將來若是……”眉兒熱淚盈眶,小影卻阻斷了她下面的話,“你不用謝我們,明天將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今後,你不曾見過我們,我們更不曾幫助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