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樓頂上的雅榭內,韓暘輕輕放下撩起的白紗,轉身對姬申笑道:“七殿下,今日這龍棲園倒是頗為熱鬧。”
姬申一手扶著欄杆,如水的雙眸猶自看著大門方向,道:“也只是愛熱鬧的人熱鬧罷了。”
“那七殿下是屬於愛熱鬧的人,還是不愛熱鬧的人?”韓暘正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卻突然轉身,淡淡一笑,道:“姬申有何資格選擇愛熱鬧抑或不愛熱鬧?能這樣靜靜地看上一會熱鬧,已是偷來的閒了。”
韓暘點頭,道:“也是,七殿下生來,便註定不是閒人。”
即墨晟令曲九帶眾侍衛退下,曲九自然不能違令。景蒼還不欲罷休,卻被景澹押住,景蒼與曲九鬥了多時,氣力已竭,一時竟掙不脫,只得恨恨作罷,和姬傲一起又回到東面的雅榭之中。
景澹此時卻已無心再在這裡賞景喝茶,上頂樓與韓暘及姬申道了別,便急急地向安平宮趕去,景嫣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雖然性子冷淡,但十歲稚女受了那番驚嚇,心中必也極其需要親人的安撫才對。
即墨晟早知秋肅霆就是因為替景蒼驅毒耗費了大半功力,才會在與他父親的比武中力竭而死,今日猛然聽說下毒之人竟是曲九,心中的聯想自然多了起來,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徑直回到自己的房內便讓朱嶠去叫曲九來見。
見園中爭鬥已散,剛剛仰著脖子看熱鬧的樓下茶客們終於也放鬆了僵直的脖子,陸續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靜候幽篁門選美盛會的開幕。小影和阿媛站在柳堤上,見四周的人一下走的半個不剩,心中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想起那個黑衣少年,小影頓時心中有些悒悒,對阿媛道:“阿媛,我有些累了,我們也回房吧。”阿媛點點頭,兩人便一起向二樓走去。
北樓上的雅榭內,一身銀紋黑袍的北堂陌斜倚在鋪著生寒雪綢的軟榻上,身側,是一名冰肌玉骨的女子,嘴角勾著顛倒眾生的微笑,美眸輕眨,波影流轉間便欲攝人魂魄。
北堂陌伸手抬起女子嬌豔異常的臉龐,女子含羞看向他,他微顯冰涼的指滑上她雪嫩的脖頸,輕輕的上下撫弄,女子順著他的手勢漸漸仰起頭,閉上星眸,頰邊微泛紅暈。北堂陌卻是眼神清亮,不含一絲慾念與情意。
“你說,究竟是姬琨太過懦弱,還是你在他眼裡本就沒有那麼重要?”北堂陌冷冷開口,手下,卻並未停止摩弄女子絲綢般光滑的肌膚。
女子睜眼,眸中有著一絲尷尬和迷茫,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樣柔情繾綣的時刻突然問這個問題。
他卻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如冬日裡映著陽光的冰凌,雖然光芒萬丈,卻仍是讓人覺得寒冷異常。
“不要著急,稍後,便能驗證,幽篁門的媚妃,究竟是否有那麼大的魅力。”他突然將她面朝下摁倒在軟榻上,嗤的一聲,隨著櫻色薄紗的裂開,女子如瓷似玉的雪背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即墨晟房內,曲九面無波瀾地垂首站著,即墨晟卻是面比紙白地跌坐在窗下的座椅上,握著桌角的手指幾乎要嵌進那堅硬的檀木中去。
“你明知道……”
曲九因他分外沙啞的嗓音抬頭,卻見即墨晟滿眼是淚,一臉的悲痛欲絕。
“這樣做不公平,父親也不會喜歡你這樣做。”這幾年來,他跟著父親,將秋肅霆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也知道紅頭雪蒿之毒只有秋家大夫才能解,便在上次盛泱之行時,特意對洲南王次子景蒼下毒,再在洲南王求醫無門時,告知其秋肅霆的隱居之地。所以,父親才這樣毫無懸念地贏了秋肅霆,追根溯源,終是他即墨府的人,害了秋叔叔,害了小影。
“屬下只知道,屬下不能讓王爺冒那樣的風險,即墨府需要王爺,少主,也需要王爺。”十年前,秋肅霆便與即墨襄勢均力敵,此番,二人定的是生死之戰,即使即墨襄能一時僥倖打敗秋肅霆,只怕自己也是命懸一線。自從看到即墨襄和秋肅霆比武歸來,重傷吐血的那一幕開始,他便不曾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即墨晟突然站起,背向著曲九,因為,他已忍不住淚流滿面,“你出去吧。”他強忍著哽咽道。
曲九看一眼即墨晟稍顯孤絕的背影,眸中神色一黯,轉身默然地退出門去。
即墨晟低頭,淚珠串串滴落,他雙手抓住椅背,指節蒼白,一聲壓抑不住的低泣終於溢位他的唇,消散在這靜寂的空間。他痛苦地輕輕搖頭,“小影,就算拿我的命來補償你,此生,我即墨晟,也終是虧欠你的。”
雪媛房內,小影手中握著一塊冰,坐在椅子上愣神,冰塊在她手中漸漸融化,濡溼了她的裙襬,她卻渾然不覺。
那個少年會秋家的家傳輕功,他以那樣奇怪的眼神看著晟哥哥,他說,全天下,只有她不可以阻止他殺晟哥哥。為什麼呢?晟哥哥對她這樣好,她難道不能對他好嗎?他究竟為什麼這樣說?他幾次要帶她走,又是想帶她去哪裡?或是去見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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