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將軍府設宴為景澹一行接風洗塵,宴席過後,景蒼景嫣各自回房,小影逛了一下午,也疲累了,早早地睡覺去了。
景澹和韓暘在中庭花園的涼亭內喝茶,淡淡的月光籠罩著初夏靜謐的夜晚,花紅柳綠的庭院在星星點點宮燈的點綴下,透著一種朦朧的風情。
景澹放下茶杯,看向圓桌對面一臉剛正的韓暘,歉意道:“韓世兄,委實抱歉,下午,小影那個調皮鬼煩到你了吧。”
韓暘淺淺一笑,百年的沉澱,這個將府的公子早已剝離了武人的魯鈍和衝動,豪爽中浸潤著絲絲儒雅,道:“小王爺又何須客氣,其實,有這樣一個妹妹也挺好的。”率真而熱情,這世上,即使是八九歲的孩子,可能也極少有人能這樣活著了,洲南王府另一位郡主,便是最好的例證。
景澹點頭,道:“是啊,和她在一起,眼前的世界好像簡單了許多。”
韓暘拿起茶壺,為景澹斟滿茶,自己也斟上,道:“一個人,有值得珍藏的童年總是好的。小影有你這樣的哥哥,實是幸運。”
景澹微微一愣,隨即想起小影的父親,眸色稍黯,沒有說話。
“少爺。”府中的管家來到亭下。
韓暘看了他一眼,對景澹歉然一笑,道:“抱歉。”下了亭子,管家在他耳邊耳語幾句,他臉色稍變。
管家急急地離開了,韓暘回到亭中,還未開口,景澹卻站起身,道:“父親曾囑託,到了盛泱第一件事情,便是修書回去報平安。韓伯父及世兄的盛情款待,景澹一定隻字不漏。”
洲南王府的確不出庸人,韓暘心中暗暗感慨,口中卻道:“小王爺如是說,倒顯得生分了。”
言出,兩人都笑,景澹先行回了西跨院。
韓暘來到門外,數百人的人馬早已整裝待發,臉色沉峻的少年翻身上馬,一聲輕喝,雜亂的馬蹄聲立刻踏碎了夜的平靜。
將軍府西跨院。
“喂,我這裡不缺木頭,要是沒事,趕緊回你的衶炔宮去吧。”景蒼坐在窗前,手拿白絹,仔細地拭著手中的翠笛,滿臉不耐地開口。
一直坐在几案邊沉默不語的姬傲抬頭,眼神短暫的迷茫之後,道:“今天宮中實在有事無法分身,所以沒來接你。”
自他一進門,疲憊的臉色和滿腹心事的神情就讓景蒼對他的近況略知一二了,洲南王府雖然和朝廷來往不多,但並不代表在宮中沒有自己的人。
最近,百州國君迷上了幽篁門的一位媚妃,聽說,近期就要納入後宮封為貴妃。國君姬琨並非好色之徒,除了十餘年前,朝中有過他與一位幽篁門媚女之間的傳聞外,在他登上皇位至今的二十餘年中,再沒有其他風流韻事的傳言。
此番,又是幽篁門的女人,而且,比十年前的媚女還要高一等級,不由得讓某些人擔憂,當今皇后,應該就是首當其衝的一個,畢竟,在青芒大陸這三國中,並不缺為了幽篁門的女人而廢黜皇后的例子,最近的一例,便是九年前的殷羅,那位被廢的王后怨憤難平,不到一個月便自縊而死。
好在,媚女媚雛年年有,媚妃卻十數年才會出一位,最短的一次,也相隔八年。那個神秘的門派幽篁門,得到了三國皇室貴族男人的保護,卻令三國皇室貴族的女人恨入了骨髓。
景蒼轉過身子,看著姬傲有些落寞的神色,道:“想不到,孤傲如你,也會有垂頭喪氣的一天。”
握在桌上的拳緊了緊,姬傲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今天心情好,算你有耳福了。”景蒼執起笛子,抵在唇邊,悠揚空靈的音律頓時漫瀉開去。
姬傲聽了半晌,突然起身,一語不發地向門外匆匆而去。
景蒼閉起眼睛,他就知道,他越悠閒,他便越心神不寧,放不下就早點回去吧,杵在這裡跟木頭似的,真沒趣。
越加悠揚清亮的笛聲環繞在西跨院上空,寧靜的夜卻並沒有熱鬧起來,反而顯得更加靜謐了。
景澹探筆蘸了蘸墨,傾耳細聽了一會笛聲,微微搖頭,淡笑著繼續修書。剛到盛泱,景蒼那傢伙便如此興奮,看起來,他的確是比較喜歡這裡。在這個深潭,有混雜的魚龍,隨著政治的波濤此起彼伏。
景嫣放下手中的書卷,透過案上繚繞的香霧看了看夜空中那輪殘月,心中突然沒來由的煩躁起來,起身將窗關上,悶悶地坐了下來,耳邊的笛聲卻還是隔絕不斷,她嘆了口氣,吩咐丫鬟準備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