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見底的溪水淙淙地流淌著,沖刷在光裸的小腿上,微微有些癢,景澹踩著腳下光滑的卵石,錦袍的下襬已經縛在了腰帶裡,褲腿卷至膝上,袖子溼了一大半,俊臉上濺滿了水珠,狼狽的樣子與平時的他實在是有著天壤之別。
“哇!這一條這一條……澹哥哥,快看,我抓到一條大的!呀!”
景澹收回在水裡逡巡的目光,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小影,淘氣的女孩渾身都已經溼透了,小手緊緊握著一條肥碩的魚,不顧卵石硌腳,在水裡又蹦又跳,水花四濺,晶瑩的水滴在夕陽的斜照下閃著七彩的光芒,猶如彩虹,而彩虹裡的女孩,笑顏如花,眼眸明亮,如初升的旭日一般,朝氣蓬勃。
景澹微微愣神之際,女孩手裡的魚一躍,滑進水中,女孩驚叫一聲,跟著撲了過去,清淺的溪水中,一人一魚展開了激烈的肉搏。
景澹輕笑搖頭,淌著溪水走近女孩,彎腰把那正在水裡扭動的小小身軀抱起,道:“已經有三條了,夠了,水涼,要生病的。”
“哈哈,澹哥哥,我已經捉住它了。”懷裡的女孩渾身滴著水珠,猶自緊緊抱著鼓起的裙兜笑的開心。
到了岸上,女孩一屁股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將裙裡兜著的那條活蹦亂跳的魚抖了出來,仰著溼漉漉的小臉看著一旁正在抬手抹去臉上水珠的景澹,猶自呵呵的笑了起來,道:“澹哥哥,你剛剛好笨哦……”
景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身為洲南王府的小王爺,自出生到現在整整一十五年多,若論起在水裡與魚做這般近距離接觸,他的確還是第一次。那滑不溜丟而又靈活無比的生物,若不用武功,他就是抓不住,若是用了武功,一爪下去就碎成一塊塊的了,真是無奈啊。
“不過,看在你陪小影出來抓魚的份上,我就假裝沒看見好了。”女孩站起身,絞了絞裙襬上的水,從草地裡拿起景澹送給她的那把匕首,刷的一聲拔出來,一邊向魚走去一邊對景澹道:“澹哥哥,我們現在要烤魚,我來殺魚,你去撿樹枝好不好?”
景澹額上冒出好大一顆冷汗,心道:怪不得她今天把龍紋帶了出來,原來早就預謀好要用它來殺魚的。用龍紋殺魚,天吶,今天總算知道什麼叫暴殄天物了。
龍紋鋒利無比,天下無雙,怕她傷到自己,景澹攔住了她,笑道:“我們換換吧,我來殺魚,你去撿樹枝好不好?”
小影偏頭想了想,道:“好吧,反正以前也都是爹爹殺魚,我撿樹枝的。喏。”她把匕首給他。
景澹退後一步,有些不自然地拍拍腰間的長劍,道:“我用這個就可以了,匕首你帶著吧,待會,或許可以砍砍樹枝什麼的。”唉,都說女人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武器何嘗不是呢?龍紋啊,這就是你的命,茹毛飲血了幾百年,如今,你也該吃吃素了。
小影小嘴微張地看著景澹腰間那把足有三尺來長的佩劍,心中暗道:沒想到澹哥哥雖然不會捉魚,卻有拿這麼長的劍殺魚的本領,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就在景澹手心都快出汗的時候,她突然小嘴一閉,回過神來,道:“好吧,那我去了。”
看著她消失在身後的樹林裡,景澹終於鬆了口氣。唉!離開洲南已經半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覺得這麼累,這麼,開心!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景澹轉身看向那條環山而過的小溪。
上午,他們一行途經這裡,小影一眼便看見了這條小溪,嚷嚷著要下來捉魚,但景蒼和景嫣明顯對露宿野外沒有興趣,於是,景澹只能帶他們到前面的惠城安頓好,然後獨自一人帶著小影來捉魚。小影說,每到夏天,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找這樣一條小溪,和爹爹一起捉魚,然後看著爹爹把它們烤的香香的。
景澹看向草叢裡那已不再活蹦亂跳,但腮還在一張一合的四條魚,心中隱隱犯了愁。這魚,該怎麼殺啊?
他努力在腦海裡回想著自己在餐桌上看到的魚是什麼樣子,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一條完整的來。在王府,魚都是被挑去了所有的刺,做成魚丸或是魚片的形狀端上餐桌的,因為,在貴族階層看來,一邊吃魚一邊吐刺,是不雅的行為。
哦,有了,就在景蒼中毒前的十幾天,他曾經出去遊歷過一陣子,看到過街上的那些魚販們殺魚,他們好像是先……再……然後就好了,應該很簡單。他邊想,邊抽出腰間閃亮的寶劍,緩緩伸向某一條魚的魚頭,雪亮的劍尖卻微微顫抖。
半個時辰之後,景澹抬手抹抹額上的汗珠,總算大功告成了。他去溪水裡清洗了寶劍,轉身再看向草叢裡那整齊排列在一起的四條魚沒頭沒尾沒肚子的殘屍,眉頭不解地輕輕皺起,它們看起來,貌似比上岸的時候小了很多……
對面山頭早已不見夕陽的蹤影,天邊鋪滿了絢麗的彩霞,搖頭揮去腦海中對於自己這麼殺魚是對是錯的比較,景澹猛然心裡一驚,小影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