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楚國,初冬。
細雪紛紛揚揚下了一上午,終於停了下來。即墨府深長的後院籠罩在一片清冽的梅香中,冰凍的湖面一片沉寂,以往總是一塵不染的青石板道此刻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晶,為了避免碰到行人,道旁的梅枝已經被修剪整齊,怒放的梅朵綴滿枝頭。
環佩玎玲,一位身著雪白狐裘的絕色女子在丫鬟的陪同下從長廊盡頭緩步行來,素白的小手捧著暖手抄,攏在寬大的貂絨袖中。她側過弧度優美的雪嫩小臉,不妖自媚的柳眉下,雪晶般清澈的眸子看向湖邊不遠處梅枝掩映下的心芳亭。
“霜泠,陪我到那亭中坐坐吧。”女子輕啟檀口,聲音輕靈似鶯。
名喚霜泠的丫鬟輕輕一怔,道:“夫人,還是先回房吧,待奴婢叫人來把道上的積雪掃盡,再陪夫人去賞梅可好。”
女子輕輕搖頭,嫣然一笑,道:“尋梅不踏雪,又有何趣?”言畢,蓮步輕移下了臺階,丫鬟大驚,搶前一步扶住女子的胳膊,道:“夫人小心些。”
來到亭中,女子站在欄杆前,面向湖面,幾枝夏季留下的殘荷被凍在了冰面之上,覆著一層白雪,說不出的淒涼頹敗。女子眼中泛起一絲憂鬱,沿著欄杆便欲坐下。
“夫人且慢。”霜泠急急道,倒把女子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卻見霜泠忙不迭地解開身上的兔絨馬夾,竟要來墊女子剛要坐下的石凳。
“霜泠,你這是做什麼。”女子有些瞠目結舌。
“夫人,您請坐吧,這樣就不會受涼了。”霜泠利索地把馬夾平鋪在石凳上,鬆了口氣。
看著她單薄的站在寒風中,一臉微笑地請自己坐在她用來防寒的馬夾上,女子心中沒來由的一酸。她心知,這個才來三日的丫鬟必是聽說了之前的那個丫鬟就是因為她感冒打了幾天噴嚏而受了重責,故而如此。
“風寒,你快穿起來吧。去屋裡給我拿個墊子來。”女子轉過身,看著湖面淡淡道。
霜泠微怔之後,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也不穿那馬甲,轉身向西院跑去。
片刻之後,取來了絨墊,霜泠才穿回馬夾,扶女子在凳上坐下。
女子看著湖面,久久不語,霜泠侍立一側,主僕一時沉默。少時,女子剛想起身回房,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孩童的笑聲,“哎喲,小少爺,我的小祖宗,您慢點跑,要是摔著了可怎麼得了……”中年僕婦氣喘吁吁的聲音夾雜在清脆的笑聲中,越來越近。
隨著一陣腳步輕響,一個五歲左右的男童出現在心芳亭前,身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繫著黛色的披風,蹬著鹿皮小靴,手持一束鮮豔的紅梅,溫潤的白玉冠將一頭黑髮束的極為整齊,白嫩圓潤的小臉紅撲撲的,劍眉濃密,圓眸晶亮,嘴唇鮮紅,貴氣又可愛。
經過心芳亭時,他微側一下小臉,看到亭中的女子,不由旋轉身子,笑著向女子撲來,“語姨!”
女子臉上也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容,周遭嬌豔的雪梅頓時黯然失色。“晟兒。”她展臂接住飛撲過來的小小身子,嗔道:“不要跑這麼快,要是摔倒了怎麼辦。”
小男孩揚起小臉,道:“不怕,晟兒最近都有跟著曲師傅練武,要不是地上滑,早把討厭的奶孃甩掉了。”
小男孩舉起手中的梅枝,道:“語姨,這個送給你。”女子接過那已被他碰掉不少花瓣的梅枝,嘴角笑的燦爛,道:“奶孃也是關心你,為什麼要討厭她?”
小男孩嘟起小嘴,道:“她最話多了,晟兒最討厭話多的人。”
一旁的霜泠掩嘴偷笑,這個張姨也真是的,年紀不大,卻最愛嘮叨,就連五歲的小少爺都嫌棄她了。
“語姨話也多啊?晟兒怎麼就不討厭語姨呢?”女子笑問。
小男孩討喜地趴在她腿上,咧著小嘴道:“語姨長得漂亮,笑也漂亮,說話也漂亮,所以晟兒喜歡。”
女子抬頭與霜泠互看一眼,齊齊笑了起來,女子颳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尖,笑道:“小小年紀,你就知道什麼是漂亮了。”
小男孩嘟嘴仰頭,不服氣道:“我自然知道,四個姨中間,語姨最漂亮。而且,爹爹肯定也是這麼想的,要不然,他怎麼不要娘,要語姨呢。”
女子聞言微微一怔,眸中閃過一絲尷尬,伸手握住小男孩凍得通紅的小手,一邊給他暖著一邊道:“不要胡說,爹爹沒有不要你娘。”
“哎喲,我的小祖宗,可追到你了。啊,夫人,奴婢見過夫人。”一身暗青夾襖的乳孃張秀氣喘吁吁地趕到心芳亭前,見女子坐在那,頓時嚇了一跳,變得恭謹拘束起來。
“免禮。”女子淡笑。張秀直起身子,見小男孩膠在女子腿旁,想喚他離開,又不敢開口。
“晟兒,跟乳孃回房去吧,外面風冷,不要凍著了,把這個帶著暖手。”女子輕聲細語地對小男孩道,並把袖中的暖手抄遞給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頂嵌珠玉,錦緞覆面的精緻暖手抄,眯眼笑道:“語姨真好。可是晟兒還不想回去,晟兒不能跟語姨多呆一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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