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曦光未現,雄雞未啼,山莊裡的人早早就忙碌了起來,若棋跑前跑後的指揮著掛燈籠,拉紅綢。若琴立在正房門前小聲的喊了幾聲,見沒有人應答,忙推開房門,就見那雕花大床上連個皺痕都沒有,怕是這床上昨夜就沒躺過人。
還不待她出門找人,便看到若畫拉著個滿臉漆黑的人過來,忙上前幫忙,“我的娘子啊,今兒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怎麼還泡在藥閣裡!”
“我這不是回來嘛!”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兩人拉進房中,先是沐浴薰香,又是穿衣著裳,一通梳洗後,才被按在梳妝鏡前。
若畫拿著梳子有一瞬遲疑,她身後便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老婆子來的還不晚!”
進門的人一身棗紅色細棉褙子,鬢髮高挽,簪著跟暗紅色的桃木福字簪,一雙慈愛的眸子上下打量著雲凌那似火的身影,“我家雲丫頭今日真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啊!”
“今兒老婆子可是厚著臉皮來給雲丫頭當次孃家人。”李婆婆說著將她身後那圓臉模樣的婦人拽了過來,笑著說道,“這是咱們村裡遠近聞名的幅氣人兒,可是婆婆我特地給你帶來的。”
若琴立刻給那婦人塞了個紅封,退到一邊瞧著,她知道能有個全幅人給自己娘子梳頭,這可是好事。
那婦人也不客氣,捏了捏手中厚實的紅封,笑得愈加喜氣,接過若畫手中的梳子,滿口吉利話,“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這事情本應該是雲凌的孃親來做,可現在她沒有雙親,也多虧還有個顧著她的李婆婆在,不然難免會被隨後觀禮的人說道。
若畫將備好的白粉細細的塗在雲凌臉上,李婆婆見若畫手中拿著的紅線,便笑著接了過來,說道,“老婆當年可是最擅長這挽面了!”說著將那備好的紅線一頭放口中,雙手拿著另外兩邊,在雲凌臉上來回滾動,捲走臉上那細細的絨毛,所過之處一片火辣辣。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娘胎胎產麒麟。”
坐在凳子上的雲凌心中還有些不真實,沒想到她竟然會成親,還是與一個不甚熟悉的男子成婚。原來那心中只有大道的雲凌從不曾想過的這種事,卻真真實實的進行著,雲凌心中一片複雜。
滿懷心事的雲凌任若畫在她臉上一陣折騰,當若琴舉著銅鏡讓她看時,只見鏡中那人慘白的頰上兩團胭脂紅,鮮紅的口脂描繪出一張櫻桃小口,明亮的桃花眼中滿是驚恐。
“你確定我頂著這張臉不會將人嚇暈?”雲凌瞪大了眼睛看著若畫,指著自己的臉,“這怎麼看都像是壽材店裡紙人!”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雲丫頭快別渾說,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新嫁娘裝扮!”李婆婆連忙拍了下雲凌,可雲凌是打定心思要改妝面。
她重新清洗了一番,粉白的小臉無需裝扮便有桃花之色,將胭脂在手掌心揉開,重新的擦在臉頰上,眉心繪了一朵半開的桃花,眼角飛起兩條桃紅,更顯得媚眼如絲。
“這裝扮瞧著雖然淺淡了些,卻也很是好看,丫頭的妝容可有名字?”一邊的全福夫人倒是挺喜歡雲凌這妝容,但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待若畫沾著口脂在雲凌臉頰兩側各點了一個紅點,那婦人頓時連連稱讚,就連剛剛還滿眼不認同的李婆婆都點了頭,雲凌便沒有再抹去。
“人面桃花相映紅,便叫桃花妝吧。”
而另一邊,君玉卿成騎著馬在村子外繞著圈,李成義一臉傻笑的跟在後面撒著喜錢,眯成縫的眼睛卻偷偷檢視著四周,時不時的與他身邊撒喜糖的藺成咬耳朵,“怎麼看沒瞧見那幾個盯梢的人?難道他們不打算動手了?”
“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說著他努了努嘴角,示意李成義看人群,“瞧見沒,劉家那小白臉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準是被君小子的樣貌驚到了!”
而人群中的劉晨恩卻是快要被嚇死了,他一直以為和離的雲凌也就能找個年紀不大鰥夫嫁了,所以也就沒有太在意新郎的樣貌。
沒想到今日他竟然看到了記憶中那高高在上的男人,雖然此人沒有他記憶中的那般威嚴,可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卻和記憶中沒有太大分別。
“怎麼會是他呢?!”
他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在南雲臨城遊學嗎?如何就與那雲凌有了交集,竟然還入贅了雲家!這不合理啊!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夫君可是識得此人?”隨同前來的張依依抬頭瞧著神思不屬的夫君,有些擔心的問了句,“你也不要太憂心了,他不過是個贅婿,想來在家中也不會太受寵。”
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君公子是個有錢人家出來的,但既然能入贅雲家,想來也是在家中不受寵愛的人,就算他們有些得罪了此人,也不用太過在意,畢竟她爹是從六品的武將,也不是誰都敢上門的!
劉承恩聽了這話,藏在袖中的雙手猛地握緊,眼神默然的看了她一眼,轉頭往家中走去。
心中暗道,無知婦人,還真以為她爹是個人物,誰都要敬著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從六品武將,若不是為了搭上元將軍,他劉承恩如何會應了這門親事。
一介莽夫還想要與那富貴窩裡出來的尊貴人兒相比,也不找找自己什麼德行!
不行!他今日要想個法子將這婚事攪和了!
劉承恩快步走向劉家,都顧不得在張依依面前保持那體貼夫君的人設。
“小姐……”
張依依見翠兒欲言又止,便搖了搖頭,扶著她的手臂,站在人群中瞧著那遠去的迎親隊伍,心中也有了疑惑。
他到底是何人?竟讓劉承恩如此諱莫如深,甚至將她都忘在了一邊。在父親提到的幾大家族子弟中,並沒有一人與之相符,劉晨恩到底在顧慮什麼?
而坐在馬上正心中欣喜的君玉卿還不知道,有人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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