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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妹藉著車窗裡透進來的一點光亮比著他的傷口,釘子很鈍,皮繩太粗,她縫合的很吃力,那男人果然一聲不吭,滿臉都是滲出的汗珠,如同夜晚湖水中倒影的點點波光。花妹全神貫注的盯著他的傷口,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花妹,傷口終於一寸一寸的縫合了,針腳很寬,拉扯附近的面板都變了形,縫在裡面的草藥汁液被擠了出來,花妹用手在縫合的傷口邊緣替他輕輕抹去,說道:“在我們村裡,最後還要用泥巴敷在外面,這樣藥汁被吸進泥巴裡,可以促進傷口外面癒合,我一會將藥方告訴你,你自己採了藥,嚼碎了,攙到泥巴裡抹在外面也是一樣的……”
話沒說完,男人起身將她一把摟在懷裡,他寬闊的胸懷堅實而溫暖,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強健有力,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能治好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花妹的淚湧出來,順著臉龐滴在他的肩膀上,她沒有掙紮,甚至有點渴望這樣的懷抱,一想到這男人將會被金山暗害,她便心如刀絞,她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說道:“那個金山,其實他想要殺你,今天晚上就要動手了……”
男人滿不在乎,反而問她:“我今晚要死,你現在為什麼還救我?”
花妹哽住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冒著風險來救他,難道她還指望這樣的傷號還能震懾住金山手下那幫肆無忌憚的壞人嗎?她說:“這藥很靈,一會你就不疼了,身上也會有力氣,你,你還是找機會跑吧。”
男人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竟然輕輕有了鼾聲,花妹在旁邊瞧著他,不知該走還是該留,她不敢獨自出去,面對那群沒有底線的強盜,面對窮兇極惡的金山,面對大籠茫然無知卻充滿悲傷的雙眼,她怕聽到那句假的,這一切明明都是真的,她身上的疼痛是真的,她受到的侮辱也是真的,所有發生的事都是真的,她為了給男人治傷,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勇氣,她感到好無力,好無助,漸漸趴在男人身旁睡著了。
一陣粗魯的敲門聲把她從睡夢中驚醒,門外是金山大著舌頭的說話聲,顯然是有些喝多了,“小娘們,我知道你躲在裡面了,快開門!”
花妹激靈一下猛地坐起,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腦海一片空白,雙腳不由自主的便往門口走,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道:“你不用理他,”隨即高聲說道:“金山,天晚了,這小姑娘給我治病很累了,你們不要再叫她,我把她留下了。”
外面半天沒有動靜,她稍微安定了一些,男人已經能坐起來了,說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金山敢這麼放肆擺明瞭不把我放在眼裡,說明下面那些兄弟都已經跟了他了,”男人握住她的手,“小妹妹,你跟我一起跑吧,帶我去你們村子,先避一避,等我傷好了一定有辦法收拾他。”
花妹聽到村子,心中一痛,咬著嘴唇只是哭,任他怎麼勸她也說不出話來。
敲門聲再次響起,強盜們比上一次更加肆無忌憚,她清楚的從窗戶上看到他們扭曲的臉,金山喊道:“臭娘們,你以為我們真開不了這破門,給你個機會自己出來,讓我們樂樂,要不然我管你是頭還是什麼玩意,今天都得給我死這!”
男人一咕嚕翻身站起,花妹的藥方效果不錯,讓他恢複了些許力氣,可是這一動依然牽動傷處,他咬牙強忍,向窗外張開,只見金山帶著幾乎全數的弟兄將這輛麵包車圍了,手中明晃晃舉著家夥,看來今晚便是行兇之時。
男人大聲道:“金山,明著反,不怕遭報應嗎?”
金山仰天大笑,說道:“羅爾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底細,你是南邊的要犯,跑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作威作福也有個十幾年了,你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輪到我們爺們也享受享受,你乖乖把你腦袋送出來,你提什麼條件我到可以考慮考慮,要不把這小娘們給你宰了,路上陪你一道,看你挺稀罕她的。”
花妹看不清羅爾夫的臉,聽他將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忍了半晌,長出了一口氣,輕聲道:“小姑娘,你跟我走吧,咱們有這輛車,趁他們不注意沖出去。”說著他跨到駕駛位,將方向盤下面的塑膠盒子掰開,扯出兩根電線,試圖啟動汽車。
窗外早有強盜看見了,大叫:“金山哥,頭兒,啊不,羅爾夫要搶車跑!”
金山冷笑:“跑個屁,胎給我紮了,”聲音又高了八度,“羅爾夫,別逼我炸車!”
羅爾夫手上不停,反唇相譏道:“就憑你,你才捨不得呢,你最多捨得紮個胎。”
有強盜問:“金山哥,炸不炸!”
金山反手在他頭上抽了一巴掌:“炸你個腦袋炸,車我還要呢,砸玻璃,把他拽下來,能動刀就別動槍!”
汽車一陣抖動,羅爾夫將車發動起來,說道:“小姑娘,坐穩了。”
花妹看著汽車逼開人群,強盜們氣急敗壞的用刀砍,用棍砸,卻依然對他們無可奈何,眼看著就要脫離這群惡魔了,可是她突然看到大籠在山洞口的篝火邊撿吃他們剩的垃圾,眼睛一熱,說道:“羅大哥,你進了林子向北走,遇到鹿不要殺,它們是我們村子的朋友,遇到彩色的水不要碰,它會讓人變成怪物,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羅爾夫沒聽清,問道:“什麼?”
花妹突然開啟車門跳了下去,漆黑的地面迅速接近,她控制不好身體,重重的摔在地上,接著一陣劇痛,腿似乎摔斷了,她癱坐在地上,望著那車一溜煙出了峽谷,中途似乎停了一下,強盜們蜂擁而至,那車再次發動,再也沒回頭。花妹滿意的笑了。
強盜們把她拖回到金山身邊,金山甩手就給了她一個大嘴巴,一張肥臉因為極度氣憤而變得扭曲,五官全都擠在一起,變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招人討厭,花妹見他這個樣子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可身上的疼痛實在讓她笑不出來。
金山抓起她的頭發,一連抽了她十幾個嘴巴,打的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又把她摔倒地上,用力猛踩,嘴裡不住的罵:“破爛貨,爛婊子,敢壞我的好事?看我今天怎麼整治你。”
她咬牙強忍著金山的暴虐,一心想著只要還能活著,一定要活下去,帶著大籠離開這個地方,不一會兒,金山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望著峽谷喘粗氣。追出去的強盜們陸續回來了,紛紛告訴金山森林太茂密了,他們跟丟了,金山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花妹縮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只希望他剛剛毒打她一頓出完了氣,現在能把她忘掉才好。幸好羅爾夫已經跑掉了,今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金山站起身來,撣了撣屁股上的灰塵,吩咐左右道:“把那老頭弄出來,問明白了去村裡的路,咱們明天就出發。”
花妹心中一驚,這群人還要去村裡為非作歹,以村民們的本事肯定對付不了他們,她在心裡盤算著,待晚上強盜們睡熟了,便帶上大籠,運氣好的話找到小鹿,叫它帶她們回村子報信,得叫村民們早點防備才好。
金山抓過她的頭發,將她拖在腳下,從旁邊的強盜手裡奪過一把尖刀,對準她的胸膛直刺了進去,她只覺得胸口一涼,接著劇痛襲來,金山把刀在她的胸膛裡一攪,猛地拔了出來,血濺了三尺多高,把刀隨手丟給旁邊的人,頭也不會的走了。
花妹的天越來越黑,星星也一顆一顆的熄滅了,她最後看到的景象好像是個影子,那個影子說:“假的,假的!”
一滴淚落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