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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混蛋想要幹什麼？”
疾馳的越野車上，鐵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獨眼，後者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簡單的丟給他一個眼神。獨眼少了一隻正常的眼睛，後來裝的那隻電子眼佔了他面頰四分之一的區域，雖然這樣他這只“眼睛”可以放大聚焦很多倍，卻給他做表情增加了很多障礙。鐵手根據他這不倫不類的表情可猜不出來他想說什麼，於是只好追問道：“他們把你槍下了，你怎麼不反抗？”
獨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半晌，似乎終於忍受不住他的愚蠢，難得的主動開口說道：“你知道刀疤為什麼把那村裡的人都砍了嗎？”
這個彎轉的比屁股下的越野車拐得還打，他雙手被反剪在車後座的鐵架子上，身體隨著車身上下搖擺，他腰腹盡力繃直，使自己受到車體的撞擊稍微輕一點，他沒明白獨眼怎麼突然問了這麼個問題，下意識介面道：“因為他們不給錢？”
“怎麼可能，這沙漠周邊的村子，哪有敢不給錢的。”獨眼嘴角微微上揚，像在嘲弄他，又好像只是因為電子眼周圍的機械部件牽動他臉上的肌肉而已。
“有人挑釁？”鐵手開始瞎猜，能讓刀疤砍人的原因就這麼兩個，一有人挑釁他，二他想砍人了。
“誰敢，村民們早就習慣交錢了，他們習慣拿錢買命。”獨眼再次否決，這回鐵手清晰的看見他嘴角揚起了，不知是在嘲弄他還是在嘲弄那些村民。
“那為了什麼？”為了砍人很爽？鐵手在心裡面嘀咕，他們雖然從小受到強盜的野蠻教育，但是可能只有刀疤會覺得砍人很爽，所以他沒有說出來，他覺得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肯定不是獨眼賣關子的理由，他可不想看見他的嘴角再揚起一些了。
“因為他們太聽話了。”獨眼淡淡的說出了他的理由，這到讓鐵手稍微吃了一驚，對他們來說，被搶的人聽話還不是好事嗎？他一時沒能理解，反問道：“太聽話了？”
“嗯”獨眼隨著車身擺動調整了一下姿勢，可能是對他槍法的忌憚，強盜們對他比鐵手還要嚴格一些，他們讓他坐在地上，雙手高舉，整個人成型吊在車廂裡，還把他的電子眼最外層的鏡頭卸下來夾在他兩腳之間，跟他說如果不想瞎，就好好夾緊了。車廂的顛簸成了嚴酷的刑法，此時獨眼已經滿頭是汗，可是神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他繼續道：“他把他的刀扔給那個村的村長，讓他砍他。”
鐵手問：“他砍了？”
“他嚇尿了，”獨眼臉上嘲弄的意味愈加明顯，“哪有人這麼幹過，那老小子立刻把家底都掏出來了，比平時上供的錢整整多了一倍，為了這個當時他們的領隊還誇刀疤是個好苗子，要讓他當領隊呢。”
鐵手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刀疤扛著大刀發號施令的模樣，一想就覺得這事不靠譜，他當了領隊沒等到村子自己就得先把跟班們砍了，他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刀疤當場就翻臉了，罵村長是個廢物，抬手就給他剁了，血濺了三尺來高，那村長臨死前還瞪著眼睛說錢不夠好商量……”
“像他的風格……不過這村長也太慫了吧。”鐵手也開始有些瞧不起那村子了。
“這還不算，村民們立時慌了，全村人把他們藏的全部私貨都翻出來，聽說還有個娘們當場把奶罩脫了，領頭的以為她要色誘他們，剛湊上去卻見她把那東西翻了過來，從裡面抽出一根金屬絲遞給臨頭的，領頭的拿過來一看原來那奶罩的鋼圈是金子做的，哈哈，不過她還是沒逃過肉償。”獨眼說這事的表情一點也不像他語氣中表現得那麼興奮，還是一張冷冰冰的臉，鐵手觀察了他半天也沒摸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問道：“沒有人反抗？”
“沒有人反抗。”
兩人沉默了許久，鐵手又說道：“就因為這個，刀疤把他們都砍了？”
獨眼僅存的那隻肉眼炯炯有神的望著他，他知道就是這個原因，刀疤的行事風格就是這樣，若村民集體反抗，他一樣會開啟殺戒，可是那樣至少那一村的村民的死還算有意義，現在這樣算什麼呢，刀疤用來發洩的工具？鐵手心裡一陣抽動，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通吃，弱者任人宰割，他本不敢對那些處於弱者地位的人有絲毫的同情，那就是他們的命運，可是如果強弱互換，他還會這麼想嗎？他能接受自己被人隨意擺布的命運嗎？還是說也許他本就是弱者，他的生身父母也許就是被屠殺的村民一樣的人，只不過他的運氣稍好，能被強勢的一方收留。鐵手突然對自己強盜的身份産生了一絲厭惡。
越野車一路顛簸，鐵手觀察著獨眼，他依舊摸不清這家夥到底想要做什麼，他說這些難道只是讓自己心底産生懷疑嗎。獨眼顯然察覺到了他的不安，他開口道：“知道為什麼他拿回來比平時多幾十倍的錢，回到家反而被關了禁閉嗎？”
那可不是一般的禁閉，鐵手明白，刀疤受到的處罰幾乎僅此於當場處決，把他捆住下在井底就等於讓他自生自滅，若不是他和獨眼偷偷給他扔些水果幹糧恐怕他早就成了人幹兒。“總不能就因為他砍死了幾個人吧？”以強盜的價值觀來看，這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別說砍了幾個村民，就算是砍了幾個同伴，只要他們夠弱，在鬣狗裡是沒什麼不可以的。
“當然不是，”獨眼用‘你是第一天在這裡嗎’的眼神打量他，“那幾條人命算什麼？”
“那為了什麼？”鐵手幾乎厭倦了和獨眼打啞謎，語氣變得不耐煩起來。
“因為他壞了規矩。”獨眼沒受他的語氣影響，幾個字說的平靜如常，卻在鐵手的腦袋裡翻起了波濤，追問道：“搶劫有什麼規矩？”
“給錢保命，刀下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