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我轉身繼續往前走。
“哎,你等一下。”他愣了一下,然後從後面追過來。我不理他,他緊跑兩步開始奪我的包。我一甩手,護照掉出來。我手腕上那顆用細麻繩串起來的‘月亮子’手鍊也被扯斷,掉在地上。這個手鍊有三顆月亮子,我上大學那年我奶奶親手給我戴上,她用細細的麻繩串起來,系在我的手腕上,說是保平安的,我問她為什麼只有三顆,她說小孩子戴多了不好。我每年暑假回去,她就替我換一條細麻繩,我一直戴到現在。我來不及說什麼,趕緊把那個手鍊撿起來,還好倒是沒散,只是繩斷了。許廣森搶先從地上撿起了我的護照。
“還我!護照!”我說到。我手裡緊握著那三顆月亮子,像是它能給我力量。
“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我為什麼要答應?”
“這個直接關係到我在美國的生活質量。”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轉身繼續走,許廣森在後面跟著。前面的小樹林裡有一間半露天咖啡,裡面也沒什麼人,我想要不在這裡說清楚吧。反正也多是外國人,我們說什麼他們也不會太明白。背景音樂放著一首什麼歌,很言情劇那種,蕩氣迴腸大起大落的情緒。我站在咖啡廳的太陽傘下。
“把護照給我!”我篤定地說到。
“實話說,在這裡的留學生都是這種生活方式,不是我一個人這樣,你回去別告訴我爸。”被摑一巴掌,似乎對於他也沒什麼。
“這是所有中國留學生的生活方式?見識了。”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你並不瞭解美國,也不瞭解我,我也並不想解釋。”
“我也不想聽。”
“你回家後會提出解除婚約嗎?”許廣森說到。
“你不希望?”我淡淡地說。
“ok,咱們先訂一個協議如何?”
我不理他,不知道這個陌生人又要說什麼。
“我同意解除,但是你不能跟我家裡人說我的情況。我爸知道後會斷絕我的經濟來源,逼著我回國,我不想回去,我覺得他們做的事沒有一點現實意義,我不想鼓搗那些花花草草,也不相信那些花花草草會在這個時代為他們開啟一扇門,他們不過是延續自己的舊夢罷了,那是他們的夢,不是我的,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好,我答應你。”
許廣森拿出護照,給了我。
“我還有課,我就不送你了。soryy,這麼遠來看我,讓你看到了真相。”
然後他向我招了招手,自己倒退著往後邊慢跑。算是對我此行說了一句對不起吧。
我突然覺得很煩很失敗,頭埋在臂上,想哭。真的就哭了。
我跟許廣森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我自己送我自己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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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我手機換掉不久,也就是剛上班的時候,據說他又試圖透過家人聯絡過我。我當時蹦出來的念頭就是外國大餐吃膩了,又想起了中餐。我把在美國看到的事從來沒有跟他家大人說過,但是我還是委婉地跟我爸說了說。我爸就明白了。後來也不知道他怎麼跟許家人說的,說女大不由爺之類的,這婚事就這麼半吊子著黃了。
但我得感謝許廣森,是他莫名其妙把我指引到這裡來,讓我遇到我前世今生因緣未盡的人,儘管我們之間發生那麼多離奇到不真實的曲折坎坷,甚或差點丟了命,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這份愛來得那麼不易,可是我對於他卻從未灰心過。
是,就在這裡,在這間半露天的咖啡館。
那天放的歌兒是什麼,或許叫arby,很契合我那時的心情,淡淡無著的憂傷。我落寞地坐在那裡,那首歌撩動了我,讓我情緒一度崩潰。不是為許廣森,是為了我這麼多年傻乎乎的堅守和我媽媽的苦心安排。
以前的種種,只不過是一場幻境。我用裴度的句子勸自己,水月映象,無心去來。
但這幻境在背後的確曾給我一點力量和支援,讓我覺得我的世界裡不只是繼母,還有別人,站在我這邊的人。我想繼母之所以沒有從精神折磨升級到肉體折磨,稍稍也是看許家人的面子的。所以每想到這一層時,我就會莫名流淚,不管是幹什麼,走在街上還在正跟別人說著話,我會想我媽躺在病床上最後的那一刻,她是多麼絕望掙扎想讓她的愛延續!
周心月,以後你要靠自己了,媽媽的愛,透過這樣一種方式,護佑到現在,如今你長大了,讓它壽終正寢吧。
我正伏案想著這些事。忽然桌子下面伸過來一隻修長的手,手裡拿著面巾紙,面巾紙下面好像還有個別的什麼東西。因為哭到淚眼模糊,下意識地便接過來他手中的面巾紙。但是這好突然。我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豁地站起來。看著眼前站著一位氣度不俗的男子,挺闊的白襯衣,外套一件深色西裝。嘴角牽著那麼一點笑意,深深地注視著我,他眼裡滿是說不上來的東西。我荒亂地低下頭。我從來沒有被一位異性這麼鄭重地注視過。我們倆個人都呆在那裡。之後我一直不記得他的臉是什麼樣子的,因為他身上那種男人氣場太過強大,迎面撲來,讓人想起魅力,溫情,富貴,曠達,安全感,被照顧。甚至讓人忽略他的五官。可他的眼神卻刻在了我的心裡,就在一瞬間。男招待把一杯喝的東西放在我面前。用手示意了一下,是面前的這位先生替我點的。
“謝謝你的咖啡。”我說到。
“是阿華田。”他聲音低低緩緩的。
我不知所措,抬頭看他,兩個人就那麼錯愕了一下,時間很長也很短。
“給我打電話。”他聲音很低,但沉而有力,像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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