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似乎已荒廢很久了,地面上長滿了半人高的蒿草,由於經過了一個或許是幾個隆冬,一些蒿草等雜物早已枯敗,只留下無數根杆子直刺刺的伸展著,底下亂七八糟的夾雜著去年生而複死死而複生的積厚爛草,又有些新芽葉探頭探腦的冒了出來。
荒草叢中有一條明顯可以看出被經常踩踏過的小徑,足以說明是有人從這裡不斷進出過。順著小徑往前,大約兩丈處是二進的門樓。可見這是個兩進的套院,只是這二進的院門是鎖著的,一個魚形銅鎖顯得有些斑駁,像是很久都沒有開過了。靠門摟左側搭著一個簡陋破敗的草棚,旁邊擺著一些廢舊的物事。
武瓊花才升起的希望,這會被澆涼了半截。再性情特異的怪人,也不會在自己的住家裡弄出如此蕭瑟的景緻吧?他這種想法有些自我安慰的牽強附會,事實上誰都看得出來,這裡應該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只是這個進出的小徑,會是誰踏踩出來的呢?武瓊花嘆了口氣,他走到草棚裡看了一下,一股黴味沖擊,裡頭鋪著稻草,淩亂而發黑的破棉被堆成一團,這不難看出是某個流浪漢藉以蝸居的地方。
溫柔緩緩的走上來,輕輕挽住他的手臂。無論什麼結果,對她來說都是無所謂了。本來她早就覺得應該放棄了的,只是武瓊花一直在堅持著,她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既然又是一個沒有的結局,她又能怎麼樣?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告訴武瓊花,不管是什麼結果,她都不會在乎,而她這一生,有你武瓊花,哪怕是死,也覺得足夠了。
她什麼也沒有說,挽著武瓊花的手,忽然像是充滿了力量。每當這個時候,她深深地覺得,兩個人走在了一起,無論如何,便是要相互扶將。
武瓊花沉重的走出草棚,抬頭望著那株孤寂的大樹,一根根交錯的樹枝彷彿擾亂了他的心思。沉默了好一會之後,他才苦笑著道:“看來我們是來遲了。”溫柔微笑道:“但我們總會趕上的。大哥,你說會不會是我們找錯了地方呢?”武瓊花愣了一愣,雖然知道溫柔這話是安慰他,但他想了想還是道:“錯應該是錯不了的,但我還得找人問問。來了總不能就這麼放棄了是吧?!”
他牽著溫柔的手,剛走出幾步,忽聽院外傳來“叮叮當當”幾聲金屬交擊的脆響,跟著又是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從院牆上掠過跌了進來。武瓊花聽著那一聲慘叫,便已知不妙,就在那人跌入院裡的一瞬間,急忙抱起溫柔縱身一掠,便躲入了草棚內。
那人跌入院內,一個躡蹺便已撲倒在地,他剛一爬起來,又見院外有九人越牆而入。沖在最前頭的是個濃眉小眼的青衣少年,他手裡握著一把長刀還沾著流動的血跡。青衣少年道:“死化子,你逃啊!看你還能往哪裡逃?”
武瓊花示意溫柔屏住呼吸,然後透著草棚縫隙往外望去,果然看見起先跌入的那人是個中年乞丐,那乞丐此時渾身血跡,顯然已身受重傷。
中年乞丐望著青衣少年,憤怒著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青衣少年笑道:“什麼人對你很重要嗎?重要的是你今天非死不可!”中年乞丐手中握著一根鐵棍,道:“有本事你來殺了老子,我們丐幫成千上萬的弟兄絕不會放過你們。”
青衣少年哈哈大笑,道:“我們連你那狗屁徐長老都殺了,還怕你丐幫這一幫烏合之眾?”中年乞丐滿臉恐懼,悲憤道:“你們這些妖魔!”青衣少年笑道:“我們本來就是妖魔,廢話少說吧,還是乖乖讓我殺了你吧!”聽了這話,青衣少年身後的八名大漢都笑了起來。
武瓊花暗暗吃驚,心道:“這些人殺了徐長老,這徐長老難道指的是丐幫掌缽長老,江湖人稱‘百變鬼手’的徐克勝?據說徐長老的武功是除了幫主申公圖之外在丐幫算是最為厲害的,怎地就被這些人給殺了?這些人竟然不惜與丐幫為敵,到底是什麼來頭?”
就這一忽間,外頭又是“叮叮當當”的打了起來。武瓊花湊著縫隙望去,只見那青衣少年用一柄長刀直逼得中年乞丐手忙腳亂。這青衣少年的刀法倒是好得出奇,武瓊花只看了幾眼便不覺暗暗贊嘆,這青衣少年的刀快、準、狠,無不出其右,招招制敵。這乞丐固然棒法精湛,但在青衣少年刀下,反而愈發變得縛手縛腳。
果然,不出數招,中年乞丐身上便被砍了幾刀,刀刀見血,中年乞丐支撐不住,用不上對方動手便已撲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怎麼樣,敢跟本少爺鬥,本少爺這刀法如何?”說著手起,只是一道電弧,便見中年乞丐一聲慘叫,血花飛濺中他的一條大腿便與軀幹分離。
武瓊花看得直直吸冷氣,沒想到這少年看起來笑哈哈的,動手卻是如此心狠手辣。溫柔驚得身子微微顫抖,武瓊花連忙將她摟入懷中。
青衣少年興奮異常,笑聲中都洋溢著一股激越的血腥味,說道:“如何?本少爺這刀法你服不服?”中年乞丐很是硬氣,道:“老子服什麼服?技不如人唯一死而已。只是你們聽清了,老子告訴你們,你們用那什麼邪惡的鬼花吸幹了我們丐幫徐克勝徐長老身上的血,這等陰邪之事,你以為做得人不知鬼不覺嗎?就算殺了我滅口,但天日昭昭,也還會有人知道的。”青衣少年笑眯眯道:“知道的人本少爺都殺光了,就連屍體都沒剩一毛,還有誰能知道?”眉頭一擰,嘴角翹起一個弧度。他揮了揮手,身後八名大漢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陣亂砍,瞬間就將中年乞丐砍成肉醬。最後又用刀挖了個大坑,將肉醬埋了,手腳麻利得真的連毛都不剩一根。
武瓊花直看得心驚肉跳,這些人也太狠了吧?他也不敢絲毫大意,以這青衣少年的武功修為,只須一丁點聲音必然會有所察覺。他更知道,中年乞丐臨死之前說的那句話,其實就是說給他聽的,就是要告訴他,徐克勝徐長老死了,而且還是被一朵什麼邪惡的鬼花給吸幹了鮮血而死。
一想到什麼鬼花,武瓊花的心突地就跳了起來,他忽然想起那小妖精姒小敏在吃麵的時候就問過他見沒見過長著一張人臉,會吸人鮮血的花?難道徐克勝的血也被這樣一朵花給吸幹了?那這到底是一朵什麼樣的花?
武瓊花越想越驚心,他已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已捲入到一個巨大的麻煩中來了。他抱著溫柔,更加小心謹慎。
青衣少年老氣橫秋的拄刀而立,就像他身旁那棵梧桐樹一樣偉岸。他靜靜地站著,耳朵裡實際在搜尋著周圍的動靜,一旦哪個方向有絲毫的動靜,他的刀便飛快she出。片刻之後,武瓊花就見識到了這青衣少年刀法的可怕,那是因為在某一個地方有一隻老鼠走動,就那絲微的聲響,青衣少年的長刀就飛了過去,將那隻倒黴的老鼠給死死地釘在地上。
老鼠掙紮著發出竭斯底裡的慘叫,武瓊花都可以聽得見。早有八名大漢中的兩人上前去將長刀取回,老鼠還在不停的蹬腿。大漢將刀擦幹盡,恭恭敬敬遞給青衣少年。青衣少年笑著收了長刀,道:“走!”九個人越牆而去。
武瓊花估摸著他們去得遠了方才扶著溫柔走出草棚,他見溫柔神色有些不好,便安慰她道:“柔兒,別擔心,他們都走了,沒什麼事的。”溫柔微微點頭。武瓊花又道:“柔兒,我抱著你走吧!為防有變,我們不能從院門出去。”
溫柔也不做聲,任由武瓊花抱起,從右邊院牆後側掠出,一個縱躍,便跳進了隔壁鄰居家的後院。
他們前腳剛走,那適才離去的青衣少年忽然又從院門闖了進來,他身後那八名大漢提刀奔到破草棚前,二話不說,輪起大刀就是一頓猛砍,待將草棚砍翻,又察看一番,才對青衣少年道:“五少爺,好像沒人!”五少爺目露狐光,心道那老乞丐臨死前說什麼“老子告訴你們”,難道這個“你們”非指別人?還是我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