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緊鑼密鼓的戰鬥漸漸進入了尾聲,食人藤蘿已經穩操勝券。驀然一聲巨響,洞口墜落一個龐然大物,轟然一聲將天羅地網壓得粉碎,舌尖肉刺來不及躲閃,竟然被生生折斷。伴隨著一聲低沉的牛叫,從牛鬼的肚子裡傾倒出一大片肉瘤怪蛇,張嘴紛紛咬住斷裂的舌尖肉刺,蛇毒不斷地被注射進食人藤蘿的藤條和枝葉,蔓延至它的中樞控制系統——頭顱,嘴巴黑了,胡須掉沒了,幾張形態各異的臉孔也變得五官扭曲。
牛鬼的出現突然扭轉了戰局,千年藤蘿幾乎被扒皮抽筋。
垂死掙紮的舌尖肉刺胡亂地拍打石壁,一時間碎石滿天飛,吸附的黑蛇被砸成肉泥,像雨點般掉落下去,沒死的黑蛇咬住藤蘿的舌尖就是不鬆口,大有視死如歸的精神。蛇毒麻醉了藤蘿的神經系統,枝繁葉茂的的藤條頓時失去了控制,把坑底攪地天翻地覆、慘烈無比。食人藤蘿的頭顱無法藏躲,被爬過來的肉瘤黑蛇咬得面目全非,那些緊閉的眼珠子都被活活摳了出來。
顧不得繼續看熱鬧,反正誰死誰活跟我們沒有半點關系,眼下逃命最關鍵。
我們沿著石壁留下的凹槽快速攀爬而上,直到感覺逃離了千年藤蘿的殺傷範圍。五人氣喘籲籲地掛在石壁上喘息。下面不斷冒上來濃濃的血腥味,猜想坑底已經血流成河了吧。
望著下面黑乎乎的洞口,我們更多的是心驚膽寒,不管是一條肉瘤怪蛇,還是一隻黑線姬鼠,更或者是那棵食人藤蘿,任何一樣足以奪去我們的性命。
我說這麼歹毒的物種留在這裡,總覺得不人道,就算替死去的大唐將士報仇吧,我們必須除卻“三害”,將它們的老窩連根拔了。
王助理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萬人坑洞不知道殺死了多少條無辜的生命,三害任何一害驚現世上,都能造成人類的生靈塗炭,替天行道吧。
大牛義憤填膺地說,坑殺!活埋!火燒!至少替一萬大唐將士挽回曾經失去的尊嚴。
一塊凸出的石壁上殘留著不少麻繩盔甲,這是戰場應急使用的一種士兵盔甲,大多用麻繩編織而成,據說能抵禦刀劍。大牛搶過一件套在身上,大小挺合適,我說大家都穿一件吧,至少能抵禦暗箭。剩下的幾件麻繩盔甲被我點燃了,上面曾經塗抹過防腐爛的油料,一經點燃,頓時燒得噼裡啪啦作響,我扔下深不見底的萬人坑,坑底原本堆積著厚厚的枯骨,一時間幹柴遇烈火,頓時燒紅一片。
漆黑的坑洞被大火照亮,形同白晝。即使離著幾十米的高度,我們都能感覺到炙熱的溫度。
千年藤蘿咆哮著掙紮於烈火中,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冒著火焰倒處亂撞亂竄,但始終離不開坑底。牛鬼雖然兇悍,卻也被大火吞噬。毒物葬身火海,我們覺得是大快人心。
怕遺留下漏網之魚,我們淩空砍鑿了大量碎石推下去,坑底轟然作響,已被落石填平。我暗自欣慰不已,肉瘤怪蛇、黑線姬鼠、牛鬼、食人藤蘿,這些聳人聽聞的邪惡將不複存在,因為它們已經被巴塘山埋葬。
爬上豎洞頂端的時候,我們終於看到了一線天際,雖然朦朦朧朧,但已經活著逃出來了。大火燃燒的灰燼塗滿了每個人的面孔,我們歡笑的樣子比妖魔鬼怪還醜陋,大家坐在地上相互告慰,無論同生共死,還是患難與共,大家覺得只要活著就是美好,死很容易,活著卻要幾番掙紮,大概就是一生死兩難的意思吧。
光源來自三座小洞窟,我們撬開薄薄的石壁,才發現又回到了三尊肉佛的石洞,正是在這裡,太陽銅鏡為我們找到了墓葬祭臺的遺址。
我們將佛像回歸原位,它們守候的不僅僅是一條身後的逃生之路,我想三個和尚或許早就知道身後就是坑殺上萬大唐將士的萬人坑,守候是為了超度亡魂吧。摩崖石刻,芸芸眾生,九座佛像,千萬佛經,這些不僅安撫著文成公主的墓葬,還在超度那些被歷史遺忘的靈魂。
壘砌好倒塌的石壁,再把最外面的石縫原封不動地封住,外面看起來跟整個摩崖石刻渾然一體,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我們順著摩崖石刻的繩索,返回巴塘山山頂的公主廟。我和田七脖子上的金錢豹詛咒不見了,我想海爺此刻一定有所感覺,活下來太不容易了。
小李望著貝納溝大峽谷滿眼淚光,他手裡緊緊握著一個粉色錦囊,東山女巫書寫了一封親筆信,大概意思就是想讓兒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母親不是心狠,而是慈愛。
王助理安慰說,什麼時間想你媽了就來看看,貝納溝不會消失。
小李泣不成聲說,她已經走了。發現的古墓歸國家所有,她沒必要再繼續守護了。東山姑師人是屬於高山和森林的,她說我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除非她願意找我,否則我是找不到她的。
我暖暖地說,她會想你的,因為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每天都會在你的夢裡出現,你也會出現在她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