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樸從前的家是虞家坳裡的一個小村莊,名叫靠山村,村子靠著山,周圍的田都是中等田,村民們都是靠山吃飯,普通的就在半山腰一下采些山珍送到臨縣去賣,也有些人有幾把子力氣,就往深山裡去打獵。前者勝在安全但來錢少,後者來錢快但是稍不注意也有送命的危險。
日久天長之下,村中許多人都搬走了。
剩下的要麼是留戀故土,不忍離去,要麼就是家無恆財,走不出去。
不過留下的人再也不用擔心離去與否的問題了,他們再也離開不了了。
衛樸一行人因路況不好以及時不時出來攔車的匪徒,一路走的不快。
再加上夜間都是休息不趕路,走的也就更慢了。
然而具體的路程就放在那裡,本來就不是特別遠,要不是路不好走,一天之內一個來回都是可以的。
所以在他們出城的第三天上午,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
周捕快說的山塌下來不是說說而已。
靠山村本就是依山而建,早在水災殃及靠山村之前,靠山村靠著的那座山就爆發了山洪。整個村子都被埋在山洪之中,如今更是時隔月餘,哪怕他們到了近處也看不到當初的村莊了。
衛樸在牛車還未完全停下的時候,就跳下了車。
他沒有哭天喊地,也沒有涕泗橫流,只是看著眼前的狼藉,沉默不語。
杜河把牛車趕到一邊的空地停好,就坐在車上看著他們。梅信倒是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又不是個會說好話的,也隻立在車旁,不去打擾衛樸。
按照朝廷的戶籍文書,辛蕪現在可以說是衛樸唯一的親人。那兩個可以不去管衛樸,而她卻不能什麼都不做。
從馬車上下來,辛蕪本來是準備抱著貓過去的,但是留白對她豎著爪子,很明顯是不想讓她打擾到它的美夢,她也就放下帶著留白一起的心思。
慢慢走到衛樸身邊,辛蕪自己都是一團孩子氣,更不懂怎麼去安慰別人。
因為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所以她就陪衛樸一起站著。
還好雨季已經過去,這些日子也沒有再下雨。
不然他們這樣什麼防護都不做的站著,一定會溼透衣衫,回去不喝掉一大碗薑湯事情都不算完。
辛蕪亂七八糟的想著要是現在下雨會怎樣,一邊的衛樸似乎是在沉默中得到了些許無聲的安慰。
“這裡從前不是這樣的。”衛樸指著面前被山石掩埋的狼藉,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回憶到了昔日的時光。
他想說村裡喜歡打人手板的老夫子其實很喜歡小孩,每次過節的時候他總會在買許多糖果點心,可是村裡的小孩都被他打怕了,過節的時候都像是約好的不往他家去。
他想說他還記得在他離家前父親已經說好在他回來之前就把他一直想要的那套書送給他。
他想說村裡人的音容相貌他還歷歷在目,然而最後說出口的卻是:“從前這裡住了不少人家,我也在其中。”
辛蕪扭頭看著衛樸,衛樸沒有看她,他看著被山石埋住的村莊,明明臉上什麼難過的樣子都沒有,可辛蕪卻覺得他在哭。
慕然間,辛蕪突然想到從前聽說的一個說法,有些人真的難過到不能自己的時候,反而是哭不出來的。因為他們的眼淚都流到心裡去了。